金都。
云长清匆忙抽身回来, 拾级而上,沿着长廊走几步,就见前面站着几人, 为首两位两人正说话, 其中老者慈眉善目,正是云家老祖, 另一人却是容貌温婉端正的青年人, 身形俊拔, 着一身素雅长袍, 衬得君子如玉,唯有那雄浑的气势,显出非一般的威重。
云长清拱手:“见过太颜师叔, 老祖。”
太颜长老与云家老祖正说着话,两个人神色都有些滞涩,见云长清过来,才露出些笑容。
“金都之难, 长清当立首功。”
太颜长老看着云长清袖手而立,神色疲惫,但眉宇间比之前离宫时更添几分成熟、目光清澈愈通透, 欣慰点点头, 对云家老祖说:“你养出了个好孙儿。”
云家老祖笑:“老朽着实惭愧, 长清虽生在云家,却长在学宫,要说能有今日造化, 离不开学宫诸位师长的教诲。”
“这是应该的, 凡是我学宫弟子, 无论出身, 都会一视同仁、悉心培养。”
太颜长老知道云家老祖的隐忧,笑道:“更何况长清是个好孩子,宗门上下都对他寄予厚望,这次我出来前,掌门还特意叮嘱我务要将他的弟子全须全尾带回去,万幸长清没事,可叫我放下心来。”
云家老祖听了,也暗暗松口气。
慕容夏侯家族灭,他又受了重伤,这时来自九门的圣贤学宫的支持对于他云家甚至燕州都极为重要,太颜长老的亲近足以代表学宫的态度,他总算能松口气。
云长清却道:“弟子无能,此次侥幸生全是种种机缘巧合,尤其多亏了元弟与万仞剑阁的林师妹,若没有他们,此时云清怕是已经死过千百次了,万万不敢居功。”
太颜长老惊讶:“那个元姓小子我倒是听说过,是受金雷的大气运者,只那林姓丫头,来自剑阁…莫不是江剑主的弟子?”
云长清:“是,林师妹师从万仞剑阁江长老。”
“原来是她…”
太颜长老恍然,想想前些年云天秘境发生意外,给江无涯的弟子弄丢了,江无涯竟亲自出山找人,随意点了点头,不免感慨:“你们这些小家伙是运气好,能在元婴后期的邪修手上逃得一命,便是机缘巧合,也是气运深厚,是老天都在帮你们。”
太颜长老只当元景烁用本命刀炸了淬心塔从而挫伤罗三娘,而罗三娘又被幽冥和小月黄雀在后携手算计,落得个魂飞魄散,小月体力不支自缚成血茧,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这当然也不算错,只是被微妙地隐没了一些东西。
云长清嘴唇轻微动了动,到底没有把林然有元婴修为的事说出来。
他知道林然拜在江无涯座下满打满算不过二十来年,一个不足三十岁的年轻弟子,再惊才绝艳也只可能有金丹修为,他不知道林然的元婴修为是怎么冒出来,她能一跃达到元婴中期甚至后期的修为,简直超脱常理,云长清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事,要么是她有秘法,要么是她的体质特殊,但无论是哪一种秘密,只要暴露出来,一定会带给她天大的麻烦。
怀璧其罪,云长清深知人心险恶,他不知道万仞剑阁和林然的师长知不知道她的情况,但保险起见他这边先为她遮掩,好在当时没什么人看见,八分真两分假,春秋笔法就糊弄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你没事就是万幸。”
太颜长老望着四周死气沉沉的景象,叹口气,看向云家老祖:“与你说老实话,金都成了这样,你们云家与燕州元气大伤,其他州府恐怕会起波澜,我镇得了一时也镇不了一世,你且做好准备。”
云家老祖神色一黯:“长老有何指点?”
太颜长老说:“若按我的意思,你可以割些城池让与相临几州,我再代表圣贤学宫为燕州撑一撑场面,这一进一退,或可保燕州百年太平。”
云家老祖眼神有些沉痛,却也知道太颜长老说的是当下最合适的办法。
原来燕州三族并立,两位元婴中期、加上他这个离突破元婴后期一步之遥,才能坐稳燕州,但如今只剩下他一个,还受了伤,百年恐怕突破无望。
一州之主,既是权力,更是震慑,说到底最根本的是实力,就如罗三娘若是再足够狠心问鼎元婴巅峰,就算屠了金都声名狼藉都可以继任燕州主,现在的云家老祖却没有实力守下这么大片的燕州,圣贤学宫作为九门的世外势力也不可能长久帮云家守燕州,那么为了平息可能的觊觎和纷争,在风波发生之前分割出较小的利益喂饱那些豺狼虎豹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各州的疆域本也不是固定的,要往万年前还有过成百州府的裂土割据,那时候才是真的乱世,也就是这几千年才在三山九门的鼎力支持下十州…九州的格局才渐渐稳固下来,今天燕州的疆域也不乏之前盛时从其他州抢过来的,风水轮流转,也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这也是好事。”
太颜长老提醒:“咱们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你也不是没瞧见,之后局势怕是要乱,你把烫手的山芋多扔些出去,反倒能落个清净。”
云家老祖本满脸忧虑,听了反而神色一凛,说:“是我着相了,多谢长老提点。”
云长清看太颜长老与老祖语气别有意味,想到他们来时远比预估晚得多的时间,只能是什么耽误了他们的行程。
但问题是,还有什么能比金都事乱更紧急的事?
“师叔,是外面出了什么乱子?”
太颜长老神色复杂:“我们来的路上,幽冥绝地现世了。”
云长清愣了一下,也没想太多,毕竟幽冥绝地虽然神秘缥缈但隔个那么几百年的也会冒个泡:“又显世了吗?算算时间似乎比上一次出现的间隔短不少,这次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