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金丹修士烧成灰烬,这凡火比天火都厉害。
一群眼高于顶的修士萎了大半。
等兴奋的村民津津议论着散去,剩下的几个修士零零散散聚拢,林然打量过,不算她一共是四个人,两男两女,其中两个女子是筑基修士,另外一个短髯老者是金丹后期,还有个年轻男人是金丹初期。
这时,玉米田边冷眼旁观的修士们也走过来,他们一共是三个人,一女两男,两个年轻男女是金丹初期,面相宽厚的中年男人是金丹中期。
两伙人聚在一起,那金丹后期的老者先发制人:“这世界是怎么回事?”
三人中那个中年男人站出来,好脾气地解释说:“这是个凡人世界,这村子叫地神村,我们是城里的学生,来这村里破四旧,破四旧就是…”
林然很快听明白了,就像她猜测的,她们的身份设定的确是知青,但不是被迫下乡,而是主动来村里破四旧的。
这片地域叫老山西,顾名思义,多山,连绵险峻的十万大山,让这周围的许多村镇自古与外界隔绝,一代代只在自己圈子生活,当地盛传鬼神之说,与城市里到处轰轰烈烈的“新时代新科学”风尚背道而驰,林然她们这些城里大学生正是年少热血的时候,听说地神村这边还在搞这些封建迷信,当即反响激烈,一群学生自发组织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过来破四旧。
这一破,先破进去自家俩,确实是红红火火,那大火烧的,现在骨灰都散没了。
几人对视,那中年男人主动说:“我叫李立,这是我的同伴冯兴和朱玉婷,我们比你们先来几日,多知道一些信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随我们去住的地方落脚,我们再详细解释。”
这话一出,他们一行人顿时占据主动,这叫李立的男人更是有当领头人的势头。
但没有人出声反对,林然没有,那个修为比李立更高的金丹后期老者也没有,显然这个世界格外古怪,金丹修士被凡人活活烧死,说明单纯的武力也许不是那么重要,反而是及时的信息情报更重要。
这些方面,显然李立他们有绝对优势。
能活到现在的都是人精,没有人反驳,大家都选择跟着李立他们走。
林然也跟在后面打量周围的景象,到处是灰扑扑的破瓦房,时不时看见扛着锄头的村民和挎着菜篮挑着水桶的村妇,几个老头坐在屋檐下抽水烟操着方言侃大山,路过一条小河流时,三三两两老婆子蹲在河边搓衣服边大声谈论家长里短,光着屁股的小孩子一边唱童谣一边追跑打闹从她们身边跑过,乍一看就是质朴闲适又其乐融融的田野景象,林然几乎快忘了刚才就是他们赤红着眼睛激动盎然烧死了两个人。
然后林然就听清了小孩子唱的童谣:
地神爷呀地神爷,地里躺了几千年。
不怕水来不怕火,金银财宝缠铜身。
不怕神佛镇万鬼,只等睁眼做阎罗。
做了阎罗怎么办——
林然忽然听见小孩子咯咯的笑声,他们拍着手大声唱道:“吃人!吃人!”
林然:“…”
林然一言难尽转过头,就对上一双双凉凉的眼睛。
那些跑闹的小孩子不知何时停在巷尾,排成整整齐齐一行,黑黢黢的眼珠一眨不眨盯着她们背影。
林然:“…”
察觉到林然的注视,他们缓缓扭过头,脑袋扭成同一个角度,空洞洞的眼珠盯着林然,然后嘴巴咧大,露出红森森的牙床。
林然:“…”
林然幽幽看着这些笑得比鬼还像鬼的熊孩子,手捂住胸口,缓缓吐出口气,转身默默走了。
让你瞎看,让你瞎看,该!
这之后无论经过什么人林然都目不斜视,直到李立推门迎她们走进一间屋子,这已经是村外了,屋子倒是宽敞,但是很荒僻,院子石板上都长满了野草,显然之前是废弃的。
“村民不让我们留宿,当然我们也不想住在村子里,谁知道会有什么怪事。”
李立解释:“我们暂时住在这里,虽然破了点,但胜在安全,这个世界的人应该齐了,等我们同伴回来,我们就可以进山去找陵墓。”
“陵墓?”
林然几人愣住,叫向蝶的筑基女修忍不住问:“这跟陵墓有什么关系,照你所说,我们不是来破除鬼神之说的吗?”
“你以为这鬼神之说哪来的,就是从地神墓传出来的。”
不等李立说话,他旁边那个眉宇含戾的金丹女修就嗤笑:“听着就算了,问什么问,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向蝶立时涨红了脸,却也不敢再问。
林然看了朱玉婷一眼,叫郭老的短髯老者视若无睹,问李立:“地神墓是什么?”
这次朱玉婷没说话,李立细细解释,林然听了,大致总结为他们发现这片地神村信仰地神,是一种邪神,那地神被埋在深山一处巨大的陵墓中,他们认为地神墓是这个世界的关键,离开的出口就在地神墓中。
林然恍恍惚惚,合着这不是个鬼片,是个盗墓片。
“那陵墓不好找、里面明摆着有危险,我们不能赤手空拳进去,我那个同伴就是去找下墓的装备了,大概今天就能回来。”
李立说:“等他回来,我们再商议其他。”
也只好这样了。
林然几人本来想各自回去打坐修炼,但很快发现这里的灵气晦杂也无法吸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肚子饿了,吃辟谷丹都没用。
李立早有准备,送了棒子面粥过来,说:“我们在这里身体就相当于凡人,除了力气大了些,不能使用灵气,还需要五谷轮回,大家尽快适应。”
几个修士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在之前的小世界再多限制,也没有像这样,不过也没办法,大家只好各自端起稀粥喝起来,棒子面口感粗粝不说,一群呼风唤雨的修士竟然只能喝个半饱,但没办法,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村子都穷,李立他们也没有多少粮食,只能这么省着吃。
大家喝着粥说着话,彼此不动声色打探消息,天也渐渐黑了,李立嘴里那个同伴还没有回来。
李立三人有些坐立不安,朱玉婷焦急说:“天要黑了,怎么还没回来,天黑外面可不能走人。”
李立也紧皱着眉,林然看他脸色不像担忧,倒更像是惶恐,好像是不敢相信那个人都没回来,进而生出恐慌似的。
这时,院外隐约传来轻微的“嘎吱——”
李立几人猛地站起来,面露兴奋:“回来了回来了!”
朱玉婷一马当先往外跑,李立冯兴紧随其后,其他人见了,也不由站起来跟着往外走。
林然慢了两步,也不急,走到门边扶着门沿往外看,看见天幕昏沉只剩天边一线余辉,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推开破旧院门走进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学生装,戴着同色的粗毛呢水兵帽,帽边露出一截短短的黑色发茬,他右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蛇皮口袋,左手握着一把与装扮格格不入的古朴长戟,戟锋朝下斜指地面,上面还氤氲着一团未散的黑气。
“隐大哥!”
朱玉婷的声音再不复之前的傲慢,前所未有的甜美,带着女儿家特有的一点羞涩:“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正担心你…隐大哥,你戟上是——”
李立难掩惊惧的声音:“阁下遇见那些邪物了?”
青年抬起头,薄薄帽檐下是一张银色面具,严严实实覆住五官,只露出一双点漆般黑邃清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