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项英并没有看他,也没有看林然,他像一支冷冰冰绷紧的箭勒在最里面,侧脸冷峻而倨傲,带着一种嗤弄的冷笑。
晏凌收回视线。
“没关系。”
他淡淡说:“你可以往我这里靠一靠。”
林然:“……”
侯曼娥差点就跳起来。
楚如瑶果断长腿一伸把她压回去。
她好像没太看明白又好像看明白了点,但她明白一件事:如果他们在这里打起来,船一翻就掉进云雾里了。
……她打不过大师兄,所以还是先拉住侯师姐吧。
林然僵硬地看了看晏凌平静无波的脸,僵硬地扭过头,看见邬项英像杀人一样的脸,再僵硬地扭过头,对上楚如瑶复杂鼓励的目光、侯曼娥的死亡射线,和蔚绣莹比死亡还死亡的视线。
林然:“……”
她问天一:“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别说话,听我的。”
天一:“抱头,蜷缩,滑到座位底下,闭嘴闭眼安静如鸡直到船停。”
林然:“……”
林然当然是不能这么做的,太丢脸了。
她慢慢往左看了看,又慢慢往右看了看,慢吞吞把屁股往前挪,只坐一角角凳椅,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呆毛竖起,两眼渐渐发散发呆,然后维持着这么个小学生标准坐姿——不动了。
深厚的经验常识告诉她,当有不能理解又无法解决的问题时,除了摆烂,还可以装死呀!
“…”所有人幽幽看着她。
侯曼娥深呼吸深呼吸,在‘忍一忍’和‘忍你麻痹干起来’两个选项之间来回横跳,余光瞥见蔚绣莹快把衣角扯烂的手,心里默默把仇恨值再捋一遍,考虑到蔚绣莹现在断层式第一的位置……她再吐出一口浊气,决定忍了这一次。
没有人说话。
阖眼养神的在阖眼,生气的在冷笑生气,发疯的在暗地发疯,忍耐的在记小黑账,看不懂的在努力思考……还有装死的在认认真真装死。
船舱里一片死寂。
小船就在这么诡异的氛围中行驶到尽头。
“到喽——”
在撑船人带着口音的拉长声中,船身轻轻一震,到岸了。
侯曼娥立刻跳起来:“走走走,大家快走啦!”
安静如鸡的林然又活了过来。
她扭头看晏凌。
晏凌并不打算再欺负她,瞥过她一眼,在她闪闪期待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当先掀帘走了出去。
林然赶紧往外挪了挪,站起来,侯曼娥薅住她往外走。
楚如瑶看了一眼轻轻吐一口气的蔚绣莹,瞥过对面冷漠站起来的邬项英,若有所思,也跟着出去了。
林然正和侯曼娥扭闹在一起,走出船往前一望,眼前豁然开朗。
连绵云雾的边缘是狭长弯折的渡口,停泊着数不清的小舟,从渡口往前贯穿的并非正常铺满青砖石道的城道,而是一条宽阔无比的连桥栈道,高高架在浮动流淌的云雾上。
那连桥有如江河宽阔,直直往前延伸,贯穿数百米外一座巍峨高耸的连横城门,过了城门不远,顿时分散为万千狭长的支栈道,形如从天空俯瞰的河网密布交织,望不见尽头的楼台高低不一伫满栈道,酒楼客栈乐坊市铺应有尽头,行人来往密密如织,而在那无数错综叠绕的栈道中央,是一大片空旷的云雾,水榭亭台如一笔勾墨连阙,亭楼间点缀着许多游鱼似的舟船,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哇。”
侯曼娥忍不住咂舌:“这不得是个超5a级景区?”
旁边撑船人在收拾东西准备接下一趟,听见侯曼娥的声音,没听见她具体说了什么,但也听出其中赞美的意思,骄傲地说:“第一次来珫州吧,珫州挨着东海,东海的水是浮世之水,最是生云雾,雾气随风沉落,不止我们天谕城,珫州大多数城池都是这样,在雾水中建栈道为城。”
众人望着那如仙似幻的雾上之城,楚如瑶点头:“果然不凡。”
“你们来得巧,这几天正是我们天谕城大族姜氏族长的生辰,天谕城阖城大宴,四方宾客都往这边涌,城里热闹得很。”撑船人乐呵道:“你们进去随便找家客栈问一问,马上就是夜宴盛会,你们要是时候不急,尽可以多留些日子看完再走。”
众人是有正事来,对庆典什么的兴趣不大,侯曼娥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那撑船人。
“道友,我们初来乍到,想打听个事。”
侯曼娥直接摸出几块灵石递给他:“你们耳目灵通,最近珫州有没有什么玄天宗弟子的消息啊?”
“玄天宗啊?”
撑船人看见灵石眼前一亮,也愿意耽误点时间跟她们说说,边收起灵石边露出了然的表情:“你们是不是想问金刀的消息?”
“??”侯曼娥满脸问号:“那是谁?”
“玄天宗的刀首啊。”
撑船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问他的人太多了,他来珫州有些日子了,据说是报什么仇,刚一来就杀了不少人,别的城有见过的人说他有一把金刀,刀刃出鞘,杀人都不染一滴血,比金阳还明亮刺眼,那刀并不知叫什么,百晓堂那些谍客干脆用金刀称呼他,说着顺口,也就这么传开了。”
侯曼娥:“???”
玄天宗首徒不是他妈带师门弟子出来历练的吗?怎么就杀上人了?还给自己生生杀出个牛逼的名号?!
这是三山首徒?这是名门正派的作风?!
——这世上竟然有比她还邪典的正派?!!
侯曼娥扭过头,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晏凌和楚如瑶。
楚如瑶:“……这里面应该有误会。”
“我信了。”侯曼娥若有所思:“话说如果这也行,那我觉得我的下限是不是也能再低一点——”
身后刚走来的高远阮双双瞬间面露惊恐。
林然咳嗽两声:“这个就算了,你已经没有下降的空间了。”
“……”侯曼娥又要过来娇羞打她小拳拳,林然赶快机智躲到晏凌身后。
侯曼娥干人不眨眼,在这里只有大师兄有不被打的绝对优势。
晏凌直接伸出手护住林然。
侯曼娥:“……”
妈的,就说男人是阻碍!姓晏的你等着老娘早晚把你踹飞出去!!
楚如瑶看场面又奇奇怪怪起来,赶紧站出来,继续问撑船人:“那玄天宗的首徒和弟子现在在哪儿?”
撑船人摇头:“这还真不知道,金刀一直神出鬼没,只有杀人的时候出现,上一次是在千里之外的逍遥城,莫名其妙杀了城中好几个散修,谁知道现在又在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
长老们叫他们要是顺路的话,就带上玄天宗弟子一起去小瀛洲,然而现在这算不算顺路?
侯曼娥挠了挠头,状似苦恼踱步了两圈——然后反手把林然从晏凌背后薅出来。
林然;ovo
侯曼娥狗熊扑苞米搂住她,无视她的弱弱挣扎,大手一挥,洋洋得意:“走了走了,先进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