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盟与西宛府已沦为魔楼爪牙,自今日起从九门除名。”林然说:“三山九门的格局太久了,也该变一变了,有的宗门不愿意受这份苦,想必也有忠肝义胆的山门,愿意为沧澜担当更大的责任。”
所有人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置信。
有人再忍不住惊站而起:“林剑主此言当真?!”
林然笑着点头:“自然。”
仿佛沸水入锅,众人顿时哗然热议起来。
“——我不服!”
但在众人被这个消息惊得无暇他顾的时候,终于还是有人忍无可忍站起来,指着她厉喝:“林道友,你先在没有正道公证的情况下自立为剑主、又在大宴中因为几句争执公然杀人,如今又一言独断欲改三山九门,这桩桩件件,肆无忌惮,你是当这天下任你玩弄于鼓掌吗?!”
满殿骤然一寂。
林然看向他,笑问:“你是哪家的?”
她上一次问的这句话,就让血溅满了半座大殿。
“燕州庄氏,族长庄丹,代燕州主族云氏而来。”那年轻人却并不畏惧,咬着牙目光凛凛直视着她:“你要杀便杀,我只问个公道!我不信这天下没有这个公道!”
林然一时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微微移向,望向那个从始至终一直站在大殿中央的青年。
“他是燕州的人,是代你友人而来。”她笑:“他不服我,那你呢?”
所有的视线望向元景烁。
庄丹愤怒喊:“元宗主,她何其猖狂!这是要一手遮天吗?还有天法吗?还有公道吗?决不能放任她——”
“闭嘴。”元景烁说。
庄丹被噎住:“元宗主!”
元景烁并不看他,他抬起头,兽类冰冷的金瞳沉沉落在她身上,像凛着热气的刀锋,沿着她脸颊的弧廓一寸寸刮过。
他声音低哑:“…你要玄天宗如何?”
林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坦然说:“玄天宗自请退出三山,这是长者们在世时定下的,无可更改,我倒是可以将玄天宗列入九门,但你愿意吗?”
元景烁盯着她:“我不同意。”
林然就知道会这样,她仰了一下头,然后对他说:“那你就去九州吧。”
“俗世界太大了,只划分九州不够,我有意重新划分诸州府的疆域,移一些宗门入俗世,加强对俗世的管控。”林然说:“雍州主崇宗明与魔楼有染,让我很不快活,你去杀了他,若你能打下九州,叫他们顺服于你,你就是人皇,我允许玄天宗自此莅位九州之上,垂拱驭俗世。”
黄淮呼吸骤然急促
罢退三山,换做御极九州
——这是更进一步的煊赫!
元景烁没有说话。
他沉沉望着她,深冷的金瞳意味不清。
林然并不被他这个模样吓到,只笑说:“如果你答应,应该向我拱手问礼,然后自请退入席位。”
“……”
元景烁不知道她怎么疯成这样。
他看着她温和的面庞,她的眼眸清澈,却看不见太多笑意,于是便显出陌生而淡漠的平和。
他胸口忽然升起一股火,一种完全说不明白的怒火,夹杂着可怕的侵略而戾怒的欲求。
她怎么能拿这种眼神看着他。
他与她相识数十年,从凡人界到沧澜,从雪山的小客栈到这辉煌的祁山大殿,同生共死过,并肩而战过,都看过彼此最惨烈的一面,她怎么敢高高坐在那里,压着他,拿这种秤量而冷漠的眼神看他?!
他几乎想上去,把她从那张高高在上的椅子扯下来,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嘴唇揉得流血,让她再也不能这么冷淡望着自己。
所有人只看见这位玄天宗的新主胸膛起伏几下,无比冷漠地望着林然一会儿,猛地转身大步离开。
“玄天宗听命。”他声音森寒,像咬着后牙挤出来:“林剑主,告辞。”
“……”
林然看着元景烁压抑怒意猎猎而去的背影,若无其事转过头,看向三山九门的席位,笑道:“诸君呢,可有何异议?”
青蒿与明极对视。
乌深挠了挠头。
岑知摇头,温声说:“林剑主所言皆为苍生,音斋没有异议。”
阮双双悄悄瞟了一眼前面的侯曼娥。
侯曼娥头顶膨胀的黑气几乎快炸了。
站在玉阶旁的楚如瑶咳嗽了一声。
林然终于转过视线,看向侯曼娥。
侯曼娥死亡射线盯着她。
林然对她笑了一下,神色自若:“侯掌门有什么异议吗?”
侯曼娥太有异议了。
她不仅有异议,她都想把鞋脱了一把糊在林然脸上。
妈的!妈的!!
这个家伙怎么就成了剑主,他妈的,看她这天老大她老二的嚣张模样,当个屁的剑主,她怎么不干脆称大王!以后她们三叩九拜每天给女大王请安好了!!
侯曼娥死死叩着桌角,咔嚓一声,生生把桌角抠下来一大块儿。
“他妈的……”
她心里骂骂咧咧不知道多少声,抬起头狠狠瞪着林然,一字一句大声咬牙切齿:“我、没、有、异、议!!”
“…”林然揉了揉被震得嗡嗡的耳朵:“好的,那就这样吧。”
“如瑶,你与侯掌门带队,先把三山九门与正道大宗内部都清查一遍。”
她轻描淡写:“然后准备入西疆吧。”
楚如瑶盯着她,侯曼娥盯着她,岑知、青黛……所有的一双双眼睛盯着她。
楚如瑶慢慢后退,深深望着她,躬身向她行礼,沉声道:“是,尊剑主令。”
空气陡然一松。
众人对视一眼,无论心里究竟作何想法,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踩着一地的血与尸首走向大殿中央,齐齐恭敬行礼:“尊剑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