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鲜花锦簇,余生明亮,你才是那个最多余的人。
屋内。
赵嵘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低着头,对坐在一旁的梁有君说:“今天谢谢你。”
“我又不是没有眼力,”梁有君似乎察觉出他的疲倦,语气故意润上几分轻快,缓解着气氛道,“看得出来老板你是想用我让他知难而退。反正这里又不是杨城,不至于让我完蛋……吧?”
赵嵘被他最后这犹豫的问句给逗笑了,说:“放心,他现在好像……有点变了。”
放在以前,其实赵嵘自己都不敢惹怒乔南期,甚至他在从乔南期家搬走的时候,都在担心会被乔南期直接连着陈家人一起对付。
但现在,不知不觉间,他甚至肆无忌惮地在乔南期面前做许多明知道乔南期不会喜欢、会生气、甚至会难过的事情。
一点儿也不怕。
他在车上时,听着这人说话时那生怕他拒绝的语气,心中骤然一滞。
这样的温和、这样的低声轻语,还有在礼堂这人弹琴的轻快,那么一瞬间,像是把他拽回了十三年前,年少的乔南期看了一眼病房内的赵茗,笑着和他说:“原来不是小骗子。”
这人是变成了新的样子,还是……变了回去?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切总要有个结尾。
“后天,那个,”梁有君突然问他,“我还要去书店吗?”
“你照常来就好,我又不是要干什么,我只是需要和他谈谈。”
“哦哦。”
赵嵘下巴抵在抱枕上,放空了自己,不自觉发呆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梁有君说:“那辆车还在外面。”
赵嵘往窗外看了一眼,他说:“你去把所有灯都光了。”
“诶?”
梁有君愣了愣,随后才明白赵嵘的意图。
他起身,将客厅和房间里开着的灯一一熄灭。
他特意留意了一下顺序,先是关了外头的灯,最后才熄灭赵嵘卧室一直开着的小夜灯。
整个屋内一片昏暗。
窗外隐隐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赵嵘再度朝窗外看去,只瞧见那车亮着车灯,渐行渐远。
梁有君这才说:“刚才你在车上说明天去景点?”
“不是随口说的,明天,我们去玩。”
“好耶!我回去了,老板你早点睡。”
次日一早,赵嵘便带上了徐信一家人和梁有君,去竹溪本地的景点玩。
他正好想放空一下脑子,他们除了交接医疗团队这种急不来的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必须马上做的,自然决定了就去了。
在路上,徐信支支吾吾的,半晌才说:“小赵,小梁,有个好消息……”
徐大嫂实在看不下去,直接道:“我可能怀孕了。”
赵嵘正看着那宠物店小姑娘新给他发来的猫的照片,闻言顿时一喜。
“我要当叔叔了?”
“那我凑个干爹当当?”梁有君凑上前。
赵嵘笑道:“你当干爹,能教什么?六年级的历史习题?”
“数学习题也行。”
众人笑成一片。
另一头。
乔南期一个人在靠近赵嵘家的酒店里住了一晚。
他一夜未眠。
赵嵘昨晚的话分明是带着缓和的,可他听着,却愈发不踏实。
他已经默认赵嵘会对他拒绝了,这缓和的话语更像是悬而未落的刀,就这样在他头顶盘旋,总是晃动着不掉下来,偏要等到下一天。
这般下来,他自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到了早晨,小吴给他发来还放在杨城的那些猫的照片,他迫不及待便给赵嵘发了过去。
赵嵘给他回了一张在车内往外拍的风景照。
“早上好,谢谢你给我拍猫。”
“我在景点,拍几棵树当作回报。”
风景照里分明没有任何赵嵘的身影。
可也许是发来的文字和这照片多少沾着赵嵘明显欣喜的心情,乔南期看着看着,心中总算有些安慰。
这才在日上三竿的时候缓缓睡去。
只是这觉睡的也并不好。
他睡了不过几个小时就醒了,醒了后又强行摁着自己入睡。
如此往复,浑浑噩噩,好不容易才挨到了赵嵘让他去书店的时间。
放完年假的小吴也从杨城过来,清早便来酒店接他。
出门前,乔南期特意清理了自己微微冒出来的胡茬,将要穿的白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又戴了块手表,遮掩住自己左手手腕处那浅浅的牙印伤疤。
他分明因为不充足的休息而显得有些憔悴,可他却尽力遮掩着狼狈,总归是让自己意气风发上几分。
赵嵘说未必爱他。
但倘若赵嵘不再爱他这个人,只有那么些许爱这副皮囊,爱他那双手,他也该好好拾掇自己。
小吴跟了乔南期这么些年,实在是觉得他们先生现在这样太苦了。
“先生,您如果要去见赵先生,”小吴说,“不妨试试……”
他想说干脆狼狈一点,又觉得这个词不太好,顿了顿,委婉道:“不妨随意一点,说不定赵先生会心软呢?”
乔南期却只是淡然道:“现在用这种方式让他对我心软,那是对他的侮辱。”
他好像……已经侮辱过赵嵘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