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暗,在外面觅食的鸡鸭自觉回笼,陈家堂屋里的人慢慢散去,陈前进把院门关上,这样那些人吃完饭过来见他们关着门,就明白晚上是听不成收音机了。
陈勇飞拿了八个碗,陈前进在信里跟他说过许空山暂住的事。
许空山今天不在,陪德叔上县城去了,那边有药集,顺利的话可以把他们手头的药材全部出清,而且价格比镇上给的高。
赚完这一笔,师徒俩就能清清闲闲过个好年了。
德叔炮制的药材品相和药性属于上等,两人开摊没一会便被人包圆。但德叔没急着走,许空山第一次赶药集,他带着人逛了一圈,让许空山长长见识。
期间遇到许空山没见过的药材,德叔便停下来仔细为他讲解。
他们不光卖,还买。受地理条件限制,有许多药材平安村的山里是不长的,比如德叔手上的裸花紫珠叶。
“这个用来止血止痛、消肿散瘀,疗效比你之前采的那些要好。”
许空山认真记下德叔说的每一个字,虽然德叔未正式教他治病救人,但简单地用药材处理些常见的外伤和小病他已然有丰富的理论知识。
两人逛到中午,在街边随意吃了点东西,直到下午散集才带着东西坐上了返回的大巴。
年尾的最后一个药集,时间是要比平日长一些。
回到平安村,德叔将卖药所获分了一半给许空山,顺便让他接下来的四天把采药和炮制的活稍微停一停,在家歇歇骨头。
忙活了一年到头,总该让自己过两天松快日子,弦绷紧了会断,人也一样。
“知道了德叔。”许空山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已经很松快了,有陈晚、有衣服、有饭吃,没人骂他、没人让他做不喜欢不开心的事,多快活啊。
德叔做饭的手艺一般,知道许空山在陈家吃得好,所以没留他在家吃饭。
许空山敲响院门,周梅放下汤盆:“勇飞,应该是你大山哥回来了,你去开一下门。”
“大山哥。”陈勇飞见到许空山第一眼愣了一下,半年不见对方怎么像是换了个人,若非其标志性的身高,陈勇飞还不敢认这么快。
人是会受环境影响的,许空山在许家与在陈家的生活堪称天壤之别,精气神改变给人的感觉自然不同。
“勇飞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许空山背着背篓,里面装着德叔给他的驱虫药和一些裸花紫珠叶,上山的时候带着以防万一。
“下午到的。”陈勇飞羡慕地看着许空山的身材,“大山哥你去洗把脸吧,可以吃饭了。”
陈晚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明天大年三十,陈家宴客,他估计不得闲,花了一下午把陈勇飞的衣服做好大半。因为太专注,他甚至不知道杨二妮来过的事。
周梅他们不想陈晚跟着糟心,因此未对他提起,全当没发生过。
吃饭的时候收音机没关,陈勇阳坐在凳子上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不安生,陈勇飞抬手按下收音机的电源:“专心吃饭!”
本来吃饭前陈前进就打算把收音机关了,是陈勇阳闹着不让关。陈勇飞出马,陈勇阳瞬间连屁都不敢蹦一个。
不听话陈勇飞可是真的会揍人的。
对于兄弟俩的相处方式周梅夫妻俩乐见其成,别看陈勇飞经常凶陈勇阳,实际上他们感情好着呢。
陈晚跟陈勇阳睡了不到一晚,就被他那超乎常人的睡姿送去了许空山床上,陈勇飞却是跟陈勇阳一张床睡了好几年都没有表示过嫌弃。
绝对是亲兄弟无疑。
吃了饭周梅他们在外面边听收音机边聊天,陈晚把剩下的衣服做完,赶在睡觉前让陈勇飞收到了新衣。
“勇飞你穿上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陈晚的话不是疑问句,他有百分百的信心陈勇飞会喜欢他做的衣服。
灰色是非常容易做出金属感与未来科技感的颜色,陈晚大胆运用了超时代的理念,将白色拼接线外露,与灰色布料形成对比。版型透着浓浓的工业风味道,又与如今的时代巧妙融合。
现在不流行说酷这个词,陈勇飞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用什么字来表达他的激动,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谢谢小叔,我特别喜欢!”
“裤子过两天给你做。”周梅买的布料够一整套的,陈勇飞裤子的设计同样相对复杂,一时半会做不好,陈晚准备初三四再给陈勇飞做。
陈勇飞仍是那句不着急,让陈晚慢慢来,能在大年初一前收到新衣服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是不是累了?”许空山拥着陈晚,厚实的棉被隔绝了冷空气,陈晚满身都是许空山的温度。
“嗯,有点累。”陈晚把头埋进许空山的颈窝,这些天不停地学习、做衣服确实让他深感精力不济。这具身体比他原来的弱多了,想当初他可是为了赶设计连续肝数个通宵,还能在发布会上谈笑风生的存在。
都怪冬天太冷了,等开了春,他一定把锻炼身体提上日程。
许空山轻轻拍着陈晚的后背,掌下是青年凸起的脊骨。
两人的姿势极亲密,但许空山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他的六儿太瘦了。
陈晚抓着许空山的衣襟很快睡熟,许空山保持着让他睡得舒服的姿势,琢磨着有没有什么给陈晚补身体的方法。
陈家的伙食不差,陈晚弱在底子太虚,得慢慢补。
许空山脑袋里浮现出一串益气补虚的药材,准备回头去山上找找,让德叔帮忙配好,煎给陈晚喝。
“大山你这是要进山?”大年三十,旧历意义上七七年的最后一天,周梅起得比往日更早一些,推门见许空山穿着砍柴的旧衣服。
“周婶。”许空山取下墙上的柴刀,“我去山上转转,中午不回来吃了。”
周梅叹了口气:“你说这话不是戳婶的心窝子吗?”
许空山转身的脚步微滞,周梅看透了他的心思,他还是把自己当外人呢。
清晨同夜晚一样安静,周梅温和的声音带着股酸涩:“大山,婶记得婶嫁进陈家的时候你才一岁多,还没婶腰高。这么多年,婶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婶厚着脸皮问你一句,在你心里,婶是不是你最亲近的长辈?”
“是。”许空山回答得毫不犹豫,“婶和陈叔都是我心里最亲近的长辈。”
陈家对自己的好,许空山全记在心里,他日后必然会把他们当父母般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