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多山,蜿蜒的公路时长看不到前方,许空山有条不紊调整制动杆换挡,轻打方向盘,使大货车平稳地行过急转弯,喇叭的声音远远的传出去,消失在山林之中。
“这弯过得好。”副驾驶的黄建业笑着夸赞道,眼角的皱纹蔓延至太阳穴,他开了二十多年的大货车,愣是对许空山刚才的过弯挑不出半点毛病,“下个路口右拐。”
在没有导航的年代,司机们靠沿路的指示牌和记忆力去往目的地,一辈传一辈,支撑起长途货运。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黄建业算是许空山的师傅,虽然他不在运输队教新手,但许空山第一次出车便是和他一起,在他这学了不少实用的经验。
进运输队仅仅两个月,许空山已开始跑第三次长途,并且是作为主驾驶的身份,和他同批进运输队的那几个新人,这会儿还在老老实实地跑短途,尚未脱离实习期。
许空山首次出车的优秀表现不但为他带来了提前转正的嘉奖,也让他真正得到了黄建业的认可。若不是他及时一脚踢飞劫车的人,黄建业绝不止崴脚摔破额头那么简单。
一辆车两个司机是跑长途的标配,疲劳驾驶是行车大忌,两个人轮流开是最安全的,另外一趟长途少说十天半个月的,长时间行驶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再没个同伴说说话,不得把人憋坏了。
黄建业很健谈,但他只在许空山开平路时出声,一般过大弯或者下坡时他都会保持安静,以免扰乱许空山的注意力。
开货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稍有差池便极有可能出现车毁人亡的下场。
“看到地上的刹车痕迹了吗?”黄建业指着不远处的黑色印记,那是高速行驶的大货车急刹后轮胎在地面上磨出来的。
“看到了。”刹车痕迹越来越近,很快被许空山开的大货车甩到后面。
“你刚刚开过去的地方,去年冬天四辆车追尾,全翻到下面去了。”黄建业到处刹车痕背后的故事,他不是故意吓唬许空山,而是想以此让许空山涨涨记性。
盘山公路一侧是山体一侧是悬崖,悬崖具体多高许空山不知道,但那四辆车上的司机肯定无人生还。
宁慢一分不抢三秒,尤其是转弯抹角必须降低车速,这是黄建业跟许空山说的第一点。
许空山人高马大的,很容易给人做事马虎浮躁的错觉,因此即便许空山满分通过运输队的驾考,黄建业依然不放心地多提了几句。
事实证明许空山的行事完全不像他外表那般粗犷,他开车那稳妥劲,有时候连黄建业都会自叹弗如。
右拐后山势逐渐平缓,低矮的房屋零零散散地坐落在山脚或者半山腰的位置,许空山紧绷的精神略微放松了些许,他们即将进入目的地所在的城市了。
黄建业掏出了兜里的烟划火柴点燃叼在嘴上,运输队里跟他一般年纪的,没一个不是老烟枪。
黄建业舒畅地吐出烟圈:“你没来过云城哈?”
“没有。”许空山精神放松,但身体一点都没有松懈,双手规规矩矩地握着方向盘,毫无老司机们的陋习。
“那等会交了货我们晚上出去好好搓一顿。”黄建业是跑云城的熟手,对云城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当地人。
此次来云城,运输队派了五辆车,许空山和经验丰富的黄建业打头,其余四辆保持着安全距离跟在他们后面。
云城的温度比南城高,出发那天黄建业穿了三件衣服,到进入云城范围内,脱得只剩了一件秋衣。
在进城之前许空山靠边停车与黄建业交换位置,城内路况复杂行人众多,这种时候就需要黄建业出马了。
到达目的地黄建业拿着单子与人交接,憋了一路的司机们纷纷迫不及待地下车,抽烟的抽烟上厕所的上厕所,顺带活动活动筋骨,开车虽然不是重体力,但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坐着也挺累人的。
“大家来搭个手把货卸了,早点卸完早点休息啊。”黄建业举起手招呼旁边几个闲聊的司机,勤快如许空山已挽起袖子卸下了三箱货。
卸完货黄建业领着大伙去了招待所,两人一间,许空山放下行李便拿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洗澡间,还顺手洗了脏衣服。黄建业夸他勤快,他们都是把脏衣服带回家里让媳妇洗。
说到媳妇,黄建业愣了一下:“大山你结婚了吗?”
许空山鲜少在运输队谈私事,聊天时他多是充当听众的角色,一起出了两趟车,黄建业只知道他是临溪人,其余家庭情况不怎么了解。
“没有。”许空山的回答让黄建业有些意外,在他看来以许空山的条件不像说不上媳妇。
“那有对象了吧?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按照惯例,每次到地方他们都会去招待所附近的饭馆里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有对象。”想到陈晚,许空山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情,没经历过热恋的黄建业无法感同身受,但他能确定的是,许空山和他对象感情一定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