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渊浑身紧绷,肌肉绷起,线条流畅分明。只是因为感官刺激,控制不住的颤了颤眼睛,睫毛一片湿濡,急促的喘息声极为明显。
他声音破碎,无意识咬住下唇,带着鼻音:“楚……楚熹年……”
“将军要说什么?”
楚熹年从后面轻轻咬着谢镜渊的耳垂。他实在爱极了这副身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如此刚刚好。
谢镜渊脑子一片混乱,情到浓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师自通地说了许多下流话。从前在军中时,他荤话就听了一箩筐,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到最后楚熹年听的都有些耳热,他沉下身形,掩住谢镜渊从唇间溢出的闷哼,勾唇道:“将军在我面前说便罢了,在旁人面前可不许这么说。”
谢镜渊被捂着说不出话,只能红着眼点了点头,睫毛湿濡一片。
“真乖。”
楚熹年满意亲了亲他的眼睛。
到最后一盒香膏用了大半,剩下的也零星无几,他们这才鸣金收兵。只能说谢镜渊不愧为习武之人,耐力就是比旁人强些。
夜晚入眠时,谢镜渊已经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但想起太子募粮的事,还是问了一句:“你的法子当真有用么?”
他们维持着相拥的姿势,不曾分开。
楚熹年闻言在黑夜中悄然睁开眼,从后面将谢镜渊往怀里紧了紧,不知牵扯到什么,引得谢镜渊低低闷哼了一声。
楚熹年低叹出声,意有所指:“将军说,这香膏是不是果然好用?”
谢镜渊不知楚熹年是如何顶着一副风光霁月般的皮相说出这种下流话的,饶是再不拘小节,面色也难免尴尬,睨了他一眼:“谁问你这个了。”
楚熹年笑着道:“将军是指太子么,这个法子自然没问题。”
楚熹年在布一个很大的局,这个局不仅能把晋王逼到墙角,还能借力打力将燕帝也拉下来。今日太子募粮之事只是个开始。
他会不动声色削弱晋王的实力,先名声,后财力,再将对方麾下的谋士一一除尽。
等这些事做完了,局也可以开始收尾了,谢镜渊的仇自然也就报了。
“兰亭……”
楚熹年忽然叫了谢镜渊一声,然后偏头亲了亲他。
谢镜渊没说话,后退着落入了楚熹年怀中。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心里的恨少了那么一些,不至于带着同归于尽般的覆灭感。
大抵今日太累,谢镜渊沉沉睡去时,又梦到了旧年之事。谢家满族覆灭,数百家将拼死护送他们出城,最后死得一个都不剩。
那是一片光秃秃的荒山郊外,但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满地都是尸体,鲜血横流蔓延,将干涸的土地染成了暗色。
谢镜渊也杀了人,但他精疲力尽,实在杀不动了,勉强用剑支撑着身体,牢牢将母亲护在身后,少年面容青涩,眼神却狼一样凶狠。
身上穿着一件白衫,被血染得通红,若干净时,风姿大概不逊楚熹年。
一名身着盔甲的将军见状示意部下后退,长叹口气,对他们道:“谢将军对在下有恩,今日我若赶尽杀绝,辜恩负义,可若心慈手软,有负圣命,谢夫人莫要令在下难做。”
谢夫人顿时被抽空力气般,轰然倒地。她也曾是世家贵女,如今却跪在泥地,痛哭叩首:“我夫君蒙冤而死,仅兰亭一条血脉,将军手下留情,我来世当牛做马不忘此恩!”
那将军思忖良久,只说了一个字:“可。”
他剑锋寒芒一闪,正指着谢夫人,意思很明显,今日只能活一个人:“谢夫人,在下别无选择,你安心去吧,令公子我会照顾好,陛下说了,你谢氏子弟旁支免死。”
谢镜渊闻言将谢夫人用力拉起来,双眼猩红:“娘,你别求他!我不怕死!”
“啪!”
谢夫人忽然重重扇了他一巴掌,哭喊道:“但是娘怕!”
不知是那一巴掌太重,还是谢镜渊厮杀整夜,早就没了力气,他跌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谢夫人忽然跑过去将他抱在了怀里,眼泪一直往下落:“兰亭……兰亭……我的孩子啊……”
她将谢镜渊抱得很紧很紧,指尖几欲陷入皮肉,神情却是温柔的,低头认真摸着他的脸,又轻又柔。过了片刻才痛苦闭眼,一只手慢慢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滚烫的泪水尽数掉在谢镜渊脸上:“你要记得娘的话……离开京城……不要入朝,不要为官……有多远便走多远……”
谢镜渊不知她要做些什么,僵住了身形不敢动,直到谢夫人忽然用簪子在他脸上狠划了一下,才震惊挣扎起来。
谢镜渊声音惊慌:“娘!”
谢夫人紧紧抱着他,用力亲了亲他的额头,不让他乱动,泪水混着血,淌得满脸都是:“兰亭、兰亭、别动!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娘最疼的就是你……”
她抵着谢镜渊的额头,用簪子一下一下,将他的脸划得鲜血淋漓,痛哭出声:“兰亭,娘不想,娘不想啊……”
簪子划破皮肉,留下道道狰狞的伤痕,鲜血黏腻,缓缓流淌。
谢镜渊无助瞪大眼睛,身体因为疼痛而控制不住的抽搐紧绷起来,却又不敢推开母亲,直到鲜血模糊了视线,所有景物都变得血红一片。
“娘……”
他怔怔出声,半边脸早已麻木,他想伸手去摸,却被谢夫人攥住了手。
女人的手冰凉颤抖,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兰亭,兰亭,娘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以后忘了你的名字……忘了你的身份、好好活着……”
她又爱怜的亲了亲谢镜渊的额头,终于松开了他。谢镜渊眼睁睁看着她起身后退,对着自己凄然一笑,然后捡起地上的长剑,朝着脖颈用力一划——
漫天鲜红。
“娘!”
谢镜渊从睡梦中陡然惊醒,倏地从床上坐起身。待发现周遭的环境时,这才发现是将军府。他胸膛起伏不定,闭了闭眼,慢慢平复着起伏的心绪。
窗外晨光熹微,阳光顺着斜入内室,落在团花锦簇的地毯上,打出道道光柱。帐幔轻纱层层叠叠,隐约可见尘埃跳动。
“做噩梦了?”
楚熹年也醒了过来。他看了眼外间大亮的天色,然后披着衣服起身下床,倒了杯茶递给谢镜渊,语气关切:“喝一点。”
谢镜渊默不作声喝完了,也不知为什么,看着楚熹年不说话。
楚熹年见状一顿:“怎么了?”
谢镜渊低头,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什么。”
楚熹年拉着他起床:“时辰不早了,起身更衣吧,等会儿东宫募粮的人便到了,将军还可以看场好戏。”
楚熹年喜欢穿白衣,这颜色他也衬得起。谢镜渊是行军打仗之人,三两下便穿好了衣裳,见楚熹年动作不疾不徐的,双手抱臂靠在门边打量他,忽然勾唇出声道:“本将军从前也喜欢穿白衣,比你好看。”
楚熹年闻言一顿,不知道谢镜渊大清早为什么要和自己比美:“何以见得?”
他觉得自己也不差。
谢镜渊将那枚银色面具扣上右脸,转身出去了:“这不明摆着的么。”
西北长大的少年,一身白衣,策马疾驰,肆意生长。白天是耀眼的太阳,夜晚是黄沙滩上皎洁的明月。越过万里山川来到京城,亦是鲜衣怒马,无人可及。
徒留楚熹年在房间里盯着镜子看了半天,摸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他穿白衣服很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