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主任哈哈笑道:“小顾是被吓着了?现在不少地方都有类似的谣言,说基地就是个什么集中营,去了就没命了,这是对国家和党的误解,我们可不能相信啊!”
顾秋沉默,行吧。
……
因为耽误了一会儿,抵达周巷基地的时候,已经五点了。
这个基地在一个叫做周巷的镇上,一共九万人,也是个c级基地。
别看九万人少,同样是c级基地,西武县却有七八十万人口。
其实是西武县太特别,要不是一开始被定性为县级基地,以西武县基地的现存人口,是完全可以定为b级基地的。
这个基地围墙用水泥钢筋筑起,看起来挺结实,一个月内能搞成这样,也不错了。
顾秋看了看面前的数道铁门,等一应手续对接好后,让李绍开车进去。
进去之后,发现里头也是挺整洁的,虽然不比西武县基地还基本维持着末世前的模样,但这里比起他们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已经算是很好了。
街道上的人们虽然也挺瘦的,但还不到瘦骨嶙峋的地步,而且也不算太脏,看来这里的用水不算太紧张。
但越往里面开,顾秋越感觉有什么不对,就连小兔子都有些躁动起来。
顾秋对李绍说:“开慢点。”
车速慢下来后,她看向车窗外,街道两旁的民居看起来整洁干净,楼上人看下来的目光也挺友善,但顾秋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再次通过对讲机联系装甲车:“主任,我觉得不太好,还是不要前进了。”
两位主任愕然。
“只是借他们的地方过一晚,也不必住到他们的房子里吧,进来的时候我看到门口有一块空地,能够容纳下车队,我们就在那里过夜吧。”
装甲车里两个主任面面相觑。
如果是别人提出这种话,还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他们绝对不可能采纳。
但这是顾秋,整个车队的最强者,而且她几次三番提出了疑虑,如今语气还这样严肃,再驳了她的意见,恐怕要生出矛盾来。
毕竟顾秋的脾气,他们都了解。
别到时候又犯倔了。
再者,他们觉得顾秋虽然有时候脾气拧了点,但不是会不分场合胡闹的人,说不定这基地里真的有什么问题。
有时候强者的直觉,比起任何仪器都要灵敏。
两人又找了三个队长商议,文鹰在对讲机里说:“我赞同顾秋的观点,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小心为上。”
其他两个队长自然不好再说反对的话。
于是主任宣布车队原地掉头。
因为马路有些窄,不足以让最前面的车子掉头开回去,于是车队从最后一辆开始掉头,原路返回。
花了十多分钟,车队再次回到了这个基地大门的位置。
前来迎接车队的人很不解:“你们为什么掉头出来,我们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下榻的酒店。”
穆主任客气地和他说,他们不想打扰贵地人民的生活,就在门口这边搭几个帐篷就行了。
人们陆续下车,趁天色还没彻底黑,开始搭帐篷,负责炊事的人,则从车上搬下一个不锈钢大汤桶,开始煮汤。
其实就是一些速食冻干汤包,放在沸水里烧一会儿,每个人打一碗,就着这汤吃压缩饼干,会比较好下咽。
顾秋也去尝了尝,一个是紫菜蛋花汤,一个是鲜蔬芙蓉汤,各有千秋,味道都不错。
她更喜欢鲜蔬芙蓉汤,打了一碗回去,一边喝汤,一边吃压缩饼干,果然好吃了不少。
吃完后她和组员说:“我们讨论一下,今天晚上不管别的组怎么安排,我们组肯定是要值夜的,分为三拨,前夜中夜后夜,你们自己商量吧。”
骆幼山看着她:“那你呢?”
“放心,我不会自己睡大觉,我主要是下半夜吧。”
骆幼山脸上有点淡淡的不自在。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组员说:“其实组长不必值夜,你白天需要时时盯着,晚上就好好休息吧。”
顾秋笑了笑:“我心里有数。”
二队副队从围了一圈布,临时充当男厕的小帐篷里出来,回到车队里,看到的就是顾秋靠在越野车边,和组员笑着说话的样子。
大家都赶了一天的路,多少有点疲惫和灰头土脸,但这顾秋却还是神采奕奕,头发虽然略略有点乱,但在满天晚霞下,反而透着一股闲适慵懒,搞得周围不少人在偷偷看她。
他心里一阵不爽。
他刚刚才知道,他们不能去基地里面,反而要返回这里是顾秋的主意。
他去找两位主任,诉说自己的不解和不满,主任解释这是为了谨慎起见。
二队副队皱眉:“我们是进了合法基地,又不是进了黑店,还需要这么谨慎?”
穆主任说:“出门在外,小心为上,这也是为了锻炼你们,说不定明天我们就需要在野外露营了。”
二队副队冷笑:“难道不是某些人胆小,瞎指挥吗?主任你们也听她的!”
穆主任皱起眉:“陈兴同志,做出这个决定,是我和徐主任还有几位队长共同商议出来的,车队里从来不是谁的一言堂。”
陈兴沉着脸,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穆主任和另一个主任对视了一眼,后者说:“看来是个心气大的,怎么就选了他当副队?”
“二队……没有特别出色的,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而且当时也不知道是这种脾性。”
年轻的徐主任说:“因为当时还没有和一队接触吧。”陈兴那点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所有的不满和嫉妒全是冲着顾秋去的。
而离开后的陈兴,今天从早上开始积累了一路的怨气,这时候越发地翻腾了起来。
那个顾秋就是觉得自己是什么攻坚组的组长,就嚣张了起来,为了彰显她的存在感和话语权才瞎搞。
同样是副队,她与自己的地位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不由找了几个自己人耳语了几句。
很快二队里传出一个说法,说他们赶了一天路,今天晚上本来能好好休息,这里的基地都给他们准备了酒店,却因为一队那个攻坚组的组长从中作梗,他们才不得不睡在车上和帐篷里。
二队里不少人就有了怨言,陈兴有些得意,还让人将这个言论带去一队和三队。
然而三队依旧佛系,至于一队,顾秋可是他们队里的人,和别的队说自己队里人的坏话,缺心眼的才做得出来。
“去酒店有什么好的,就算这里不缺水,也没奢侈到常常冲马桶吧?那马桶都不知道堵塞了多少屎尿,想想咱自家家里,是不是这样?反正我就爱住在外面,空气多好。”
人们听了这话,想想自己家里的情况,因为水不够用,马桶都不怎么冲,就算要冲,也是用不知道用了几道的污水冲的,卫生间里那个气味绝了。
于是本来有点不满的人,莫名就有点鼻子发痒,讪讪道:“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哈。”
陈兴见这么个效果,气了个倒仰,暗骂一队三队的都是傻叉!
接待他们的人发现了这个车队里的暗涌,特意找到陈兴,攀谈起来。
说了几句后,这人一脸不解地问:“你们为什么走了一半又不进去,反而调头回来?难道是觉得我们这里弄得不干净?其实我们为了让你们住得舒服,特意把酒店打理了一遍,还消毒过,很干净的。”
“怎么会嫌弃?”陈兴冷笑,“不过是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人目光闪了闪:“难道你在车队里做不得主吗?我看你一表人才,还以为你是最强的?”
陈兴表情一僵,叹气道:“光有实力有什么用啊,比不得有的人啊,特别会搞小动作。”
“听说你们这次是要去某地弄物资,那时等你立了功,那些小人肯定就掩盖不住你的光芒了。”
陈兴眯起眼,觉得自己这是遇到知心人了:“借你吉言,以后有机会,去西武县,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两地隔着一百多公里,不是说去就能去的,他其实也就是过过嘴瘾。
这人却显得很感动,说:“你们不知道这一带蚊子很多,还都是变异的,个头大,咬人凶,毒性还很厉害,拿我们特制的蚊香去点吧。这东西做出来很不容易,我也只有这一点,以后兄弟你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啊!”
陈兴被这马屁拍得飘飘然,于是带了一些蚊香回到车队里,别说这里还真的有蚊子,个头也确实很大,能有普通蚊子三四倍那么大,乌黑乌黑的。
陈兴叫人点上蚊香,并告诉队员这是人家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给的,这东西珍贵着呢。
有人提议要不要分去一队和三队,陈兴说:“就这么点东西分一分还够哪里的,就当是我们队里的福利吧。”
二队队长听说了这事,看了看那土制蚊香,眉头皱了皱,但也没说什么。
他对于车队返回这里这件事情,心里也是有一点点不舒服的。
一队的队长副队长都能在两位主任面前说得上话,自己却连提出一个小小的质疑都要犹豫再三,而且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想想也有点憋屈。
……
夜渐渐深了,除了值夜的人,其他人要么睡在车里,要么睡在搭起来的帐篷里,都抓紧时间休息起来。
顾秋睡在越野车里。
因为地上空间比较大,她把东西扫扫开,把睡袋垫在下面,自己躺在睡袋上,衣服当做枕头。为了防蚊子,她全身都穿得严严实实,戴上了帽子和面罩,确保无懈可击,然后迅速入睡。
她在白天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分神,所以晚上一定要养足精神。
小兔子则透过打开的车窗钻出去,蹲坐在车顶,警戒着四周的风吹草动,粉蓝色的毛毛几乎完全融于夜色之中。
快到半夜的时候,小兔频频向一个方向望去,眉头越皱越紧,眼里出现困惑不解的表情。
它钻进车里,扒拉了一下顾秋的手臂。
顾秋立刻睁开眼,眼里透着几分迷蒙的睡意,接着迅速清醒,从地上坐了起来摘下面罩问:“怎么了?”
小兔子叽叽地低声叫,还带着比划。
“你是说二队那边的人睡得特别沉?”
顾秋皱皱眉,二队并没有安排人值夜,说是已经有一队了,而且基地里很安全,没必要浪费多余的人手和精力。所以二队是全员都在睡觉,但全员睡得很沉的话……
一只又黑又大的蚊子嗡嗡地飞了过来,顾秋一抬手捏死。这里蚊子真的很多,能在这种情况下整体睡得很沉,确实有问题。
她打开车门,朝二队的方向走去。
附近正在值夜的两个攻坚组组员和其他几个成员都注意到她,顾秋对他们摆摆手,来到二队的这边,果然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鼾声,拉开一个帐篷,里面的人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如雷,帐篷里飘扬着浓重的脚气。
顾秋皱皱眉,屏着气进去推了推他们,终于有一个揉揉眼睛醒过来,不满道:“什么事啊?”
看来还没完全睡死过去。
顾秋放心了些,等等,这什么气味?
顾秋小心地放开了一点呼吸,除了脚气之外,隐约好像还有别的气味。
她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手电筒照过去,一个燃得只剩下一小半的蚊香?
“这是什么?”车队上有带这种东西吗?
“驱蚊的啊,这有什么好问的!”这人烦躁地嚷嚷着,忽然发现说话的是顾秋,顿时结巴了起来,“顾、顾、顾队!”
顾秋将这截蚊香拿起来,嗅了嗅,除了有种药草的气味,好像也没别的,但她发现了边上的一个包装纸,本来只是扫了一眼,但她目光突然凝滞住了。
她拿起包装纸,其实就是一张油纸,但上面用红印盖了个戳,这是一个符号,隐隐约约能够组成一个有点抽象的字符:洗。
就是这个字,这是洗牌党的标志!
“这蚊香是哪里来的?”
她冷着一张脸,帐篷里又昏暗,这人快吓傻了,满脑子都是队里流传的那些事,说是顾秋进供水局第一天,就差点拧断一个人脖子,还戳烂一个人的屁股。
他觉得自己脖子有点僵硬,屁股也隐隐作痛起来。
“是、是我们陈副队拿来的,说是基地里的人看他面子才给的。”
顾秋看了看他,把手里这个蚊香给碾灭了,起身离开。
二队的其他帐篷里、车上都点着这蚊香,顾秋一圈看下来,面色凝重,又朝远处的黑暗中看了看。
首先,这个基地里有洗牌党,这个蚊香就来自洗牌党。
其次,这个蚊香有问题,作用目前只知道是令人睡得很沉。
她沉着脸,默不作声地走开,来到一队叫醒了文鹰和两位主任,跟他们说了蚊香的事。
她没说洗牌党,因为她不该知道这种事情,但包着蚊香的那张纸,她给他们看了。
“这蚊香恐怕有问题。”
文鹰皱眉沉吟:“一整个车队的人都叫不醒?”
“用力推他们倒是能推醒几个。”
穆主任心里有些慌,说:“会不会是蚊香就自带助眠效果,毕竟是自制蚊香,大概加了不少药草料。”
“如果蚊香没问题,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给我们?这种事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宁愿做最坏的打算。”文鹰说道。
这个看起来有点面面的男人,在此刻终于露出鹰一般的锐利,话语中都透着一分狠厉,“但不能声张,先把这个晚上熬过去,明天安全出了基地再说别的。另外我们还要加强戒备,以防对方偷袭。”
徐主任问:“可是突然加强戒备,对方会怀疑吧?”
顾秋说:“这个好办。”
不久后,车队里一声惨叫响彻夜空,把除二队之外的人都惊醒了。
“血!好多血!”
声音如此凄厉,叫人心头一颤,人们都抓起自己的枪跑出来。
接着一个声音呵斥道:“吵屁吵!那是你打死蚊子的血!不是你自己的血!”
“啊啊啊,我的脸被叮肿了!”
被吓得心跳失速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