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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东北方的一个基地内, 因为末世前这里就是一个重工业城市,所以当末世后,这里迅速建造起隔离墙和厚重的城门, 基地内的基础生产活动也还能进行, 所有幸存者往基地里一躲,从此开始了与丧尸的攻防战。
谢樘从首都基地逃出来后,就来了这里,模仿了一个当地人的模样,默默地生活在此地, 因为颇有些能耐, 倒也结交了不少豪爽有才能的人,还加入了一个挺有名的战斗小队。
家里人因为他过上了不错的日子,生活水平直线上升,老婆处处把他捧着, 孩子把他当成英雄崇拜, 谢樘这个孤家寡人倒是过上了有妻有子的日子。
唯有他的老母亲,准确说是他所取代的这个人的老母亲, 总觉得他不对劲,觉得他不像自己的儿子了。
但这话又不能对别人说, 只是和邻居唠嗑的时候偶尔漏了几句。而这位邻居又有一位关系不错的老姐妹, 邻居又跟这老姐妹说了, 偏这位老姐妹有着颇高的敏锐度, 觉得这事不太对, 就和自己那当基地官员的儿子说了。
那官员儿子一查, 还真发现了问题。那个叫李常的, 从前平庸无能, 如今却跟换了个人似的了, 如果说能力还可以是练出来的,但某些小习惯、说话的语气、眼神之类,却并不能完全伪装,最要命的是,顺着这人一查,还牵扯出另一件事。
“前段日子西武城不是灵气复苏吗?全国人民都在关注和讨论这件事,我们这也不例外,大部分人也就是好奇好奇羡慕羡慕,谁知道竟然有人搞了个什么‘反灵气’的组织,在里面大肆宣扬灵气的不好。”
接待的人说到这里,就变得有些吱唔起来,估计是那些人说的话用的词不好听,顾秋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没事,还有人觉得氧气有毒呢,灵气又不是人民币,有人不喜欢也正常。”
接待的人心想,人民币倒未必人人喜欢,毕竟有那视金钱为粪土的,但灵气只要脑子不是不正常的,那肯定就是喜欢的。
他讨好道:“那个组织的人就是一些脑子不清醒的人,搞了几个群,天天在网上发表一些降智言论,都是什么恨不得马上全世界毁灭的那种,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都是一些糊涂蛋。只不过里头牵头的就有您通缉的那个陶寻何美书,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就暂时没动他们。”
“确定是他们两个?”
“确定是。”
顾秋笑了,那两人还真是执着,都一年过去了,还没有改变灵气是浩劫的想法,甚至还在暗戳戳地搞事,她都有些佩服了。
她对庄雪麟道:“那我们就先去看看那个李常还是李短的。”
庄雪麟问:“有把握吗?”
顾秋微微眯起眼:“我要是还不能把他捏死,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她现在可是一个灵气复苏的城市的主人,是有自己灵气领地的人,当初谢樘偷偷摸摸搞了个幽都,就能搞出分/身了,顾秋虽然没把自己往分/身方面折腾,但其他能力的提升是惊人的。
让她亲手弄死谢樘,这恨是无解了。
庄雪麟看着她自信又不屑的样子,笑道:“那就走吧。”
李家住在一片三四层楼的老房区,这些楼房都有几十年历史了,末世前就该拆了,但末世后不仅没拆,反而因为住房不够,还在顶上又浇筑上去两三层,有的人甚至在新楼顶上面还继续搭帐篷。
总之这里挤挤挨挨住满了人,走在这里的弄堂里,家家户户的门前屋后都堆满了杂物垃圾,一抬头,支棱出来的竹竿、违规搭建的阁楼,窗口晒出来的被子衣服,真是分外热闹。
正值深冬,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雪,到处都挺泥泞的,恰逢今天天气还算不错,家家户户都尽可能地把家里扫除洗刷起来,尽量地想过一个好年,还有人蹲在门口宰杀家鼠家兔,显然这里人喜欢养这些东西,平时喂点草,养大了也是一道肉菜。
只是顾秋看到好几个宰杀鼠兔的,那鼠兔长得都挺瘦,这些人自己也嘀咕:“前一窝长得都还不错,怎么这一窝都长得这寒碜?硬是不上膘。”
“别说这些小东西来,我最近也瘦了不少。”
“我也是,是不是干活太累了?”
“反正过年得好好补补。”
顾秋听着这些话,和庄雪麟对视一眼,不需要说话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有猫腻。
“李家就在前面这一栋的第二间。”带路的便衣士兵低声介绍,“他们家因为有个老太太,爬楼梯不太方便,就住一楼。那个正在搓被子的就是李家老太太。”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李家门口,李家的老太太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枯瘦通红的一双手正使劲地在搓衣板上搓床单,那搓出来的水浑浊浑浊的,边上是一桶还没完全化开的雪。
察觉到面前站了人,老太太抬起头,嘴里哈出一团白雾,一张脸干瘦干瘦的,眼神有些不好,眯着眼睛看人:“你们……找谁?”
屋里正好走出一个女人,长得瘦骨如柴,手里抱着一个盆:“妈,你洗快点,屋里还有好多呢,早点洗了早点晾上,明天又是阴天……”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顾秋几人。
在这大冬天,人们都穿得很多,哪怕是家里穷得厉害的,也想办法拾掇来一件破棉袄裹身上,但眼前这一男一女却穿得轻薄得很,女子一件秋款长风衣,腰间随意地系了一下,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帽子,一张脸莹润精致,不像大多数人,被寒冬的风吹得脸红彤彤的还有一道道裂口子。
男人则是一件同款黑色风衣,生得俊美非凡,身高肩宽,比模特还优越的身材,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女子身后,两人一看就是情侣,两人站在这里,就让人忍不住想到一个词:贵脚踏贱地。
女人看得愣了愣,有些心慌:“你们是什么人?有事吗?”
顾秋之前还只是猜测,但看到这老人和这女人,她心里的猜测成了真,她对庄雪麟说:“难怪谢樘要躲在这种又乱又挤的地方。”
庄雪麟微微点头,对那个带路的战士说:“烦请联系一下医院,事后这一带的人最好都安排体检。”
战士一愣,点头道:“我会向长官汇报的。”
抱着盆的女人脸上慌乱一闪:“什么体检,我们很好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顾秋略有几分困惑,从上到下看了看女人,然后明白过来:“你其实早就发现了吧,发现你和你婆婆,还有周围的人身体都出现问题了,但你完全不敢指出来。也对,一个人换了个芯子,能够瞒过邻居,能够瞒过不熟悉的朋友,甚至能瞒过儿子,但也瞒不过枕边人和老母亲。”
嘭地一声,女人手里的盆掉在地上,里面的脏衣服脏被单都滚了出来,她一张被风吹得开裂的脸骤然变得惨白,尖利地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走,你们快走,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说着她冲屋里叫儿子:“宝儿!宝儿!快去跟你爸说,家里来了奇怪的人,让他先别回来!”
一个懵懂的五六岁的瘦得跟耗子似的小孩跑出来。
顾秋轻笑了一声:“家里来了奇怪的人,正常人都应该是叫丈夫回来处理吧,怎么你却相反?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李常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再乱说我要赶人了!”看到外面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女人更加慌乱,脸上显出歇斯底里的表情,抓起一把快要秃了的大扫帚。
这时那李老太太颤着声音说:“什么叫李常……不再是从前那个人?”
顾秋看着老人家比纸还白的脸和一直抖的手,没有什么同情心地说:“意思就是,你现在的这个儿子是别人假扮的,至于你真正的儿子李常,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凶多吉少了吧。”
一句话说的李家三个人都僵住了,而外头看热闹的人一阵愕然,这话怎么这么玄乎呢?
人们忍不住问顾秋为什么这么说,顾秋这次没有马上解释,看着众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浊气,还有一张张被吸走生气瘦骨嶙峋的模样,摇了摇头,嘀咕道:“谢樘也真是太缺德了。”
她对众人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家的李常换了一个人,是不是自打那之后,你们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吃得再多也不长肉,反而越发消瘦,家里的动物也总是手骨伶仃,长得又慢又瘦还没精神?”
人们露出惊愕之色,然后有人连连点头:“是这样,是这样!”
说着还一个个举出了例子,展示自己越来越干瘦的胳膊肉。
“美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不是因为我们太累了?这和李常又有什么关系?”
庄雪麟看了眼那个叫顾秋美女的,眉心微微一皱,那人被这一眼看得缩了下脖子,这男的眼神真吓人。
顾秋倒是不在意,笑眯眯地说:“当然不是因为太累了,一个人太累,难道一群人全都太累了?这都是因为现在的这个李常是个吸人精气的妖怪,你们都被他吸了精气,不然你们看,李家祖孙三人是不是最瘦的,你们中住得离李家越近的,精神体力就越差?”
被她这么一说,人们都朝李家三人看去,然后惊骇地发现,他们真的都很瘦,不仅是瘦,眼底都还乌青乌青的,整个人的精神气就非常萎靡,就跟被吸干了一样。
可明明李家最近的伙食是不错的,就算不长胖,也不该成这副模样啊!
接着李家前后左右以及楼上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精力体力真的越来越差,还和住得远一点的人比较起来。
李常的妻子尖叫一声,朝顾秋扑来:“你瞎说!我丈夫才不是妖怪!”
庄雪麟上前一步,轻而易举地拦住了她。
顾秋道:“你当然不会承认他是妖怪,因为他给你们家带来了比你正的丈夫所能赚到的更多的食物、更高的地位、更安全的生活,为了不让这种生活遭到破坏,你就算发现他不对劲,也什么都不会说,还会帮忙掩饰,至于一位老母亲是不是失去了亲生儿子,一个稚儿是不是失去了亲生父亲,你是不管的,反正李常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换一个更能干的丈夫,你只有庆幸高兴的。”
她越说,李常的妻子就越发地摇头,最后身体一软瘫软下去:“不是,我不是……”
李老太太大叫一声,冲上去打儿媳:“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把我儿子还来!”
只有李家的儿子还一脸茫然,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顾秋仔细一看他,心中微沉,小孩太小,被吸走了太多生气,恐怕影响到根本了。
从这一点来说,这李常的妻子委实有点可恨了。
邻居们将李常的妻子这样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的李常真的是个妖怪!还把大家害成这样,这是要吸干大家采补他自己?
妖怪什么的,在末世前是无稽之谈,但末世后,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马上就深信不疑了,冲上去质问责难李常的妻子。
顾秋一挥手,所有人都被无形的力量拦住了,只能看到李常的妻子,上去打人却是不能了,只有李老太太抓着儿媳又扯又打。
后面的事情,就有基地的官员和武装力量来处理了。
顾秋和庄雪麟离开了这里,带路的战士不太明白:“不找李常,不,不找谢樘了?”
“找啊,怎么不找?不过一棍子打死太没意思了。”
谢樘不是忍辱负重从头再来,还获得了挺好的名声吗?就让他尝尝被所有人唾弃谩骂、无处容身、如过街老鼠一般的滋味。
被他看不起的人骂得狗屎不如,那人脸上表情一定很好看吧。
“那他要是逃跑了怎么办?”陶寻那些人至今没有被抓,不就是担心打草惊蛇吗?
顾秋扬了扬眉没说话,庄雪麟替她说:“放心,跑不了。”
谢樘往家里走,手里提着刚买来的年货。
一转眼在这里也呆了几个月,陶寻搞的那个组织太弱智了,虽然也不是不能利用一下,但起不了什么用,而且他们目标太大,顾秋已经全网通缉他们,要是陶寻他们被发现,自己也会受牵连。
看来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朝天上看去。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仿佛天上出现了一双眼睛,将他锁定了。
谢樘继续走,但无论他走快走慢,或者是走进房子里、桥底下、车子里,那种被锁定被监视着的感觉还好如影随形。
天上有什么?卫星?但就算是最先进的卫星,也不可能隔着屏障如此精准地定位到一个人身上。
没有人能做到这个程度,除非一个人。
顾秋!
他立即改变路线,不再往家里走去,而是让人帮他打探一下家里的情况,片刻后,对方语气古怪地告诉他李家发生的事:“……常哥,你到底……你真的……?”
谢樘微微一笑:“应该是有人误会了什么,没有的事,多谢你帮我打听。”
而这个友人挂了电话后,表情更加古怪,和同伴互相看了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李常虽然是个大学毕业的,但说话也绝对不会这么文雅,要是真的被污蔑了,这人早就跳起来大骂了。
真的换了一个人!
这段时间和谢樘一个圈子里的人顿时互相通气。
谢樘迅速躲藏起来。
但身上那种被锁定感却根本无法摆脱,他脸色阴郁地看着天空,心往下沉,没想到仅仅是西武县那么个小地方的灵气复苏,就让她的能力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仅仅是通过自己留在住处的气息,就以此为介质,把自己给锁定了!
谢樘接下来又用了很多办法,但始终无法摆脱锁定,反而因为躲躲藏藏,听到了大街小巷的人对于自己的讨论,那样的愤恨和鄙视,言辞都是他就是一个祸害,差点把首都祸害了,现在又来祸害这里的人,还说他是妖怪,专门吸人的脑髓血肉。还说他会收服女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勾引得李常的妻子连自己儿子都不顾,也要帮他一起害人。
说到兴起,还一起哈哈大笑。
谢樘眯眼听着,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臭,忽然就走了出去,但还没等他做什么,忽然天空飘落一滴水珠,啪一下砸在他额头,接着是第二滴水珠、第三滴水珠,无数滴水珠砸下来,在他头顶下起了雨。
只在他头顶,其他地方依旧一切正常,只有他头顶盯着不停歇的雨水。
这雨水冲刷下来,迅速地把他整个人打湿,并且不断地剥离着他身上的浊气,以及这几个月以来从身边人身上抽取来的生气,他整个人的身形肉眼可见的瘪下去,身上不断蒸腾着黑色的浊气。
街上的人停下带着颜色的八卦,震惊乃至于惊恐地看着他,头顶顶雨,身上冒烟,皮肉一点点干瘪下去……
连伪装成李常的那张脸,也变得扭曲,隐隐泄漏出谢樘自己的面容。
“鬼啊!”
“妖怪啊!”
“救命啊!”
叫喊声瞬间把整条街都惊动了。
谢樘开始跑。
但很多人在他身后追。
他逃得非常狼狈,但他不能停下来,因为就算停下来想反击,也根本做不到,打在他身上的与就像胶水一样限制着他的行动,又像吸血虫一样,不断地吞噬他的力量。
而无法反击的情况下,一旦停下来,他就会被这些人一哄而上撕成碎片!
谢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无处遁形,无处可逃,就像一条被拴上狗链的狗,无论怎么跑,链条的那一头依然在人的手里。
不断地奔跑将他的体力一点点消耗掉,整个人跑得要麻木了,突然雨水消失了,他终于能够藏一会儿,但没过几个小时,雨水又出现了,他只能继续跑。
顾秋看着基地平面图,笔在上面一点点滑动,化出一条条曲折的路线,这都是谢樘逃跑经过的路线。
她一手撑着脸,神情颇为怡然舒畅,想一只逗老鼠的猫。
庄雪麟送上一杯刚做好的奶茶,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嗯!好喝!”
庄雪麟无奈道:“你是心情好了,就算给你一杯白水,你也会觉得好喝。”
“不是,你的手艺是真的越来越好了。”顾秋辩驳道,不过心情好也是真的。
她看着纸上自己画出来的路线,指着说:“你看他三番五次想离开基地,但每次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我就会让人发现他,然后他就不得不回来。”她摸了摸下巴,“这人肯定气死了。”
“抓住就行了,何必和他浪费时间。”
顾秋扯了下嘴角,又喝一口奶茶,把珍珠咬得咯吱作响,只是抓住的话,怎么解她心头之恨?
“反正也不怎么费力气,就跟他玩玩呗,这人自视甚高,肚子里一兜烂肠子,还做出一副清高文雅的样子,我就要他尝一尝过街老鼠的滋味。”
她说着抬眼:“你不会觉得我太过分了吧?”
她一脸的你要真的这么想我就咬死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