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灭尽龙幼崽冲出来的那一瞬间, 直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咩!你在干嘛啊咩!不能咬人啊!
幼龙占了趁其不备的便宜,从影子成功中偷袭甚尔,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臂。然而甚尔的身体强度可不是轻飘飘没有实体的咒灵可比的, 这狠劲儿的一咬, 竟然只擦破了他一层皮。
而甚尔被咬得一愣,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挣开它。
直哉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坏了,他赶紧伸出手去拽幼龙, “阿咩!快松口!!”
灭尽龙磨了磨牙,感觉嘴下这块肉简直硬得像钢板一样, 怎么咬都咬不动。它不甘心地从嗓子眼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等我长大的!钢板都给你咬穿!
示威完毕后,它顺从地松开了嘴,任由直哉将它抱走。
直哉赶紧查看甚尔的手臂:“你没事吧……”
然而他的关心卡在半路说不出来了, 看着甚尔强壮结实的小臂肌肉上,那几点微微带血丝的牙印,他都不知道是该心疼甚尔的手,还是幼龙的牙。
“吼嗷嗷嗷!”龙崽努力描述甚尔的口感,想要向直哉证明不是自己牙口不好,而是对方装甲太硬、咬不穿!
直哉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甚尔:“你是铁做的吗??”
甚尔愣愣地看着他怀中拼命龇牙的幼龙,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嗓音沙哑地问:“这是什么?”
直哉微微一顿, 然后不着痕迹地将怀中的幼龙搂紧了一些。
他紧张地说:“要是我说, 它是龙,你会信吗?”
甚尔沉默了很久后, 终于低声笑了,“龙?”
直哉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尝试将龙崽举到他面前, 献宝般介绍道:“是叫阿咩哦,你不欺负我的话,它会很乖的。”
幼龙张牙舞爪:阿咩是谁都能叫的吗?!眼前这个硬邦邦的家伙,要叫我灭尽龙大人!!
直哉装作没听懂它的叫声,眼神亮晶晶地看向甚尔。
甚尔盯着灭尽龙的幼崽看了很久:虽说是龙,不过不是普遍印象中修长威严的东方龙;或者那种西方童话故事中的反派恶龙。眼前这只生物四足双翼,头顶一对引人注目的大角,浑身覆盖的不是鳞片而是尖刺。此时这些黑刺正被它有意识地地收束着,以免刺伤背后抱着它的直哉。
那金色汽灯一般的锐利竖瞳死死盯着甚尔,仿佛随时会向他扑杀而来,看上去气势很足。
可奈何它现在还是太小了,甚尔完全感觉不到生命安全被威胁,心中想的只有——
“虽说是龙,可感觉也不是很强啊。”
他自以为中肯地评价。
被这条幼龙一口吃掉的咒灵:哔——】
听懂了这番话的幼龙:哔——】哔——】哔——】
甚尔觉得龙崽不强,那纯粹是以他自身实力作为基准的判断。
连皮都只能咬破一点,还不是弱吗?
不过要是以‘人类’、‘咒术师’、‘咒灵’的平均强度作为判断依据的话,那么这条幼龙至少也能混到食物链的最顶端。
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和直哉这小崽子混到一块的,不过有这么一个家伙藏在影子中保护他,甚尔也能放心不少。
唯独有一个问题……
甚尔蹲下身,平视着直哉的双眼,“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重音不在‘这件事’,而是在‘我’上。
甚尔并不觉得自己值得直哉信任。
现在想来,直哉在东京时的一系列异常行为也都有了解释。既然他从那时起就打算隐瞒了,那么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坦白?
直哉望向他,抿了抿唇,“……我想变强。”
想要保护这个院子中的所有人,想要保护珍贵的幼龙。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直哉打算向他所能接触到的最强者——甚尔求助
“如果把我信任的人的名字列成清单,你这家伙大概只能挂在末尾。”
甚尔嗤笑一声:“我知道。”
自从那次试探过后,直哉就记了仇,作为罪魁祸首,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不过……”直哉微微垂下眼帘,像赌气一般说道:“我还想最后再信你一次。”
甚尔愣住了。
直哉面无表情地说:“你这家伙,道德败坏,见死不救,差点要了我的命。可我还是想最后再相信你一次,如果这次你还是背叛我,那我就认了。”
“请帮我变强吧!”
如果他再次因为轻信甚尔而失去生命,那算他活该。
在此之前,直哉主动向甚尔踏出了关键的一步,他向甚尔坦诚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他的龙。
直哉隐约有种预感……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在‘禅院直哉’这具身体中醒来,很可能是因为曾经的‘他’已经死了。
可奇异的是,他完全没有因此而产生对死亡的畏惧,可能是在东京那次生死关头的时候被刺激到了吧?他觉得死亡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只不过是一场旅程的终结,又或是一场长梦的醒来。
灭尽龙作为象征着自然现象的古龙,其血脉中流淌着对‘毁灭’的追求。万事万物生而渺小,死而不灭,生生不息——作为与毁灭之龙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他,看待死亡的眼光自然也与常人不同。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背离了自己的初心,逐渐沦落为自己也看不清的人。
在此刻,直哉似乎与影中伴生的灭尽龙产生了高度的共鸣,他的双眼变换为了纯正的金色,甚尔平视着这双美丽的眼睛,竟然产生出了被看透的感觉。
不管是直哉的话语,还是他的注视,都令甚尔忍不住想错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