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我想你了。”
谢迟心中冷笑一番。
“这些年你去哪了?”
“无可奉告。”
“有没有想我?”
“若不是近日再见,我连你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是么。”何沣手往上,扣住她的肩,脸埋在她后颈,“我倒是时时想你。”他微转,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插进她的头发里,双目迷离地打量着她,“夜夜想。”
“你要干嘛?”
“不干嘛。”何沣半眯着眼笑了笑,声音酥哑,叫人听着头皮发麻,“不过你想干点什么也可以。”他的手往下摸,“试试现在和五年前有什么不一样。”
谢迟打开他的手,猛地将人推开,她翻身到床尾,又被何沣拉了回来,揉在怀里。谢迟被他捂得快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体滚烫,胸口的衬衫浸着汗与酒渍,却并不难闻。
“别动,让我抱会。”何沣吻了下她的头发,“就让我抱一会嘛。”
谢迟怔愣片刻,侧脸问:“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他笑着在她耳边呢喃:“你就当是吧。”
“你还真是不要脸。”
“好想睡你。”他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难得相见,要不要重温一下?”
“你现在脑子里只有这点事了吗?”
“是只和你有这点事。”何沣更紧地抱住他,长叹口气,“老子也是挑人的,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娘们都能得我宠幸。”
谢迟嗤笑一声,“当你是皇帝呢。”她自知挣脱不开,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给自己留下一片空隙,“是新欢不够惹人疼爱?才来撩拨我这个旧人,不应该啊。”
“少废话,哪有什么新欢。”
“是么,我倒是听说小池先生风流得很。”
“谁说的?”何沣松了松手臂,看着她的脸,“那个四只眼?”
谢迟没有回答他。
“他放屁。”何沣按住她的脑袋,继续把人按进怀里,“我没有。”
“有没有已经不关我的事了。”她忽然想起姜家司机说的话,抬眸看他,“什么时候养成的怪癖?”
何沣自然懂她话里的意思,“怕了?”
谢迟不动声色,被他抱出了一身汗,感觉自己也快要烧起来了,“再不放我叫人了。”
“叫啊,叫大点声,老子最爱听了。”
“让那些日本娘们给你叫,排着队叫,听到你满意。”
“闭嘴。”他克制着自己,下巴抵着她头顶,长吁口气,“不要再说话了。”
谢迟趁机像一条鱼一样溜下去,反压他在身下。
这几日被他掐脖子,拧下巴,按来按去,她可是记仇的很。
谢迟竖起拳头就要打下去,何沣忽然睁开眼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眼神,“你要打我吗?”
谢迟顿时心软了,她松了松拳头,随即又握拳猛地砸在他的耳边。
何沣眯眼笑起来,“砸吧,床砸坏了,去我家睡,床比这舒服,还很大。”
他这张嘴真是负了一对含情眼。
谢迟还就一拳砸在他脸上。
嘴巴磕到牙,顿时流出血来,何沣也没管那血,任它流着,“你个小娘们,下手这么狠。”
谢迟扯出他的枪。
何沣闭上眼,任她上膛,慢慢道:“别走火了,老子这条命宝贵着呢。”
谢迟拿枪抵着他的脖子,“你当真为日本人做事?”
“怎么?要一起吗?”
“你忘了你的家人、朋友是怎么死的?”
“他们不识时务,怪得了谁?”
“畜生。”
“骂吧,多骂几句,骂的我浑身舒坦。”
谢迟心里闷得难受。
何沣感受到她的走神,迅疾抢过她手中的枪,卸了保险,随手扔到墙边,一把搂她进怀里。谢迟挣扎不了,咬着牙,与他紧紧相贴。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她的枕下藏着刀,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会毫不犹豫地抽出它,刺向他的胸膛吗?
谢迟想了半晌,没想出个结果来。
“阿吱啊,这些年……还好吗?”
这一句话,忽然将她仅存的意志彻底瓦解。
仿佛落入不见边际的腐朽的巨网,而他变成了一只庞大的长满刀刺的毒蜘蛛,此刻忽然收起所有尖厉的脚,蜕换上茸茸的短毛,却能根根扎进她的心。
还没忘吗?
没有。
想吗?
想。
还爱吗?
不确定。
即便是十七岁时问这个问题,她也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唯一一次说出口,还是在床上受他逼迫。
近几年,自己这脾气越发见长,若是旁人对她说那些污言碎语,她怕是得转头吐了去,或者干脆一刀了结他。可到了何沣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荤话怎么就听着这么有滋有味?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正常。
谢迟不是个平淡如水的人,她有欲望,尤其是在尝过那些禁果后……就像何沣说过的,嘴上叫嚣着不要、滚开,身心却早已臣服。
她总是很嘴硬,从前,现在……
骗他说有过很多个。
有个屁。
半个都没有。
像中了什么魔咒,总去想着一个死人。
现在,那个死人活了。
他倒还不如死了。
何沣睡着了。
他的呼吸有些重,至少比起五年前是重了不少。
谢迟推开他,这一次,他轻松地放开手。
杀了这个汉奸。
这个念想在她的脑中循环了半个钟头。
谢迟数不清自己多少次拿起枪,又放下。
她对他仍抱有两分……不说两分,至少是一分希望。所以她宁愿冒险赌一把,赌他的心,赌他眼里最后一点良知。即便真做了卖国贼,真强要了自己。睡一觉,舒服够了再杀了他,临死带走一个大汉奸,也不亏。她这几年杀过的汉奸鬼子间谍,哪抵这个值钱。
谢迟仔细端摩着他的脸。
从前,他就有副熟于同龄人的身体与面容,现在二十三了,倒像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难怪冒充的了何湛。如果不知底细,不识过去,她也不会怀疑的。
谢迟画过不少人像,画画的总喜欢观察人。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有,粗莽放荡的谦谦君子有,可她更信相由心生,何沣这张一脸正气的皮囊,怎么就去做鬼了?
他虽然混账,但不至于到这个程度,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或许是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何沣?”
他轻轻“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去的日本?”
“三一年。”
“你一个人去的?”
“嗯。”
“谁派你去的?”
何沣不回答了。
谢迟靠近他的脸,盯着他的睫毛,隐隐渴望些什么,“你是国还是共?”
何沣哼哼了一声。
“你是卧底吗?”
何沣不吱声。
“你还是中国人吗?”她用手指轻轻触了下他的耳尖,“如果是,你就哼一声,我就不问了。”
她静静地等着,期盼着他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何沣翻过身,睡死过去。
谢迟坐直了,沉默地看了他一会。
她被他抱得一身酒味。于是又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水声哗哗。
房间里没有开灯,极暗。何沣脸对着窗户,静静地看着垂落的纱帘,和依稀有些亮光的窗外。
那是一个更黑暗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