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太小,平时谢迟独自躺着都有些嫌挤,更何况两个人翻云覆雨。
旁边的架子摇摇欲坠,先前还掉了个瓶子在地上,摔得稀碎。
外面雨停了,谢迟枕着何沣的胳膊,背贴着他的胸膛,手指轻轻摩挲他的掌纹。
夜里也不凉快,贴合之处浸满了汗液。
他的手没有以前粗糙,也没有常年拿枪耍刀留下的厚厚的茧。谢迟正在玩他小臂上鼓起的筋,松,按,再松,看着血不断被阻隔、涌过……格外有趣。
何沣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闭着眼懒懒地道:“好玩吗?”
“嗯。”她的指尖顺着经脉往上滑,“感觉你有好多血。”
何沣搂着她的腰,手往上移,漫不经心地抓了把,“要不你放放看,到底有多少?”
谢迟没有回应。
夜里极静,只有他微重的呼吸声。
“小池泷二。”谢迟用指甲戳了下他的手心,“什么鬼名字。”
何沣轻轻哼了声,“我也觉得是鬼名字。”
“谁起的?”
“老鬼子起的。”
“听说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是啊,幸亏身病。”
谢迟刚要问他的母亲,话到嘴边停住了。
何沣揉了下她光滑的肩,“没有别的想问的?”
“没有。”
“我不是汉奸。”
“嗯。”
“信我?”
“你都说了你不是。”
何沣亲了亲她的头发,“不怕我骗你啊。”
“你骗你的,我自有判断。”谢迟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那些人是你杀的吧。”
“是。”
“你怎么来南京了?”
“想你了。”
“不信。”
“真的。”
“目前这种情况你应该很忙才是,大老远冒险独自跑来南京,还偷偷摸摸的,就为了见我?暗杀几个汉奸和鬼子?”谢迟轻叹声,“要么有正事,要么是有什么变故。”
“只是想你了。”
“你不怕我真把你当汉奸给杀了?”
“不怕。”他笑了笑,闭上眼睛,“你舍不得,要动手早动了。”
“所以是出了什么事?才让你这个打入敌人深处的卧底跑到我这来暴露?”
“你猜到了。”
“说到这份上,我又不傻。”
何沣轻轻咬了下她的鼻子,“是啊,我女人聪明着呢。”
谢迟抵开他,“本来我只是猜测,我想不通,也不敢想。以你的性格,背着血海深仇,究竟会为了什么理由选择卖国。我想你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借助何湛这层身份之便潜入敌方。可又不敢确定,直到前几天死掉几个日本人和政府官员,死相统,每个脖子上都横插着根削尖的筷子,更加坚定了我的猜测。也许只是巧合,猜测也只是猜测,我还是需要个肯定的答案。”
何沣把她的脸按进怀里,“你男人是个纯正的中国爷们。”
谢迟心里阵暖意,随即又凉了起来,“那你什么时候走?”
“上个月小池良邑重病,我被小池太强制带去了日本,后来正式开战,上月底我才回来。我的上级牺牲了,我也没必要再待在鬼子窝了。”
“你想去参军?”
“对。”他长吁口气,“可这打不知道要多久,想在去之前来见见你。”
“去吧。”
“不留我?”
“留不住,也不想留。”
何沣握着她的肩,把人推后些,看着她绯红的脸,“早上那个男的经常来找你?”
“嗯。”
何沣蹙眉,“让他不许来了。”
“刚才谁还在说他人不错。”
何沣捂住她的嘴,“你记错了吧。”
谢迟笑着掰开他的手,“那你呢?你的名声可是烂透了,听说有不少风流韵事,还手段极其特别,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的?”
何沣把脸埋进枕头里,用力蹭了蹭。
谢迟把他掰出来,“别躲。”
“我是打过几个女人,两个委身鬼子的婊子,个和日本人做生意的,还有个忘了,反正是没干人事。”
“我听说有死在你手里的。”
“那个啊,通敌卖国的女汉奸,害死了三条人命。”
“没了?”
何沣提了下眉,“还有两个。”
“两个什么?”
何沣笑了下,“你男人太有魅力,难免有些女人送上门,不打顿让她们知道怕,个个都来骚扰我怎么办。”
“那个美知呢?”
“个缠着我的小孩,不用放心上。”
何沣见她沉默,又说道:“那些娘们没意思,我只对你有感觉。”
“我知道。”谢迟学他从前的话,“在我眼里,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下游的,两条腿三条腿四条腿,只有你是母的。”
“嗯?我说的?”
“不然呢?”
“不记得了。”何沣揉了揉她的头,“你这小脑袋瓜子,记话还挺清楚。”
“当然。”
“那天我上山,让你在旅店等我,你跑哪去了?”
“我回家了,后来又去了苏州、上海,最后才来了南京。”
“你倒是能跑,让我好找。”
“你都去日本了,哪有找我多久。”
何沣沉默片刻,“家国面前,爱情可以让路。”
谢迟心里酸,蹭了蹭他的肩,“南京还有哪些人是汉奸?”
“好多。”
“告诉我。”
“不告诉你。”何沣手落在她腰间,缓缓捏着,“好好绣你的花,做你的衣服,杀人是男人的事。”
“我也很厉害的。”
何沣轻笑声,“你这小打小闹的,差远了。”
“所以我们合作下?”
何沣拍了下她的屁股,“你怎么满脑子杀人。”
“欺负到头上来了,难不成任人宰割么?保家卫国不只是军人、男人的事,虽不能上战场,在后方清理清理杂碎也行。鬼子派了大量间谍,渗透各行各业,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们不仅暗地里搞情报,还不断收买汉奸,就像那个土肥原,不过是有的在明,有的在暗,有的不明不暗。现在整个中国都布满他们的情报网,到处是日谍与汉奸,就像只苍蝇在个有裂痕的橘子上产卵,蛆虫越来越大,在里头乱搅,表面上橘子皮只坏了处,可里头早已被钻的千疮百孔。”
“我的阿吱要是个男人定是个大将。”
谢迟捶他的背,“你是在取笑我吗?”
“没有。”何沣笑着闭起眼,“你说得对,小鬼子的情报侦查做的确实很好,他们会研究我们的军队,甚至细致到分析每个将领,他们的背景、实力、战略习惯。再不停地拉拢军政人员,用他们窃取核心机密。这也是我这两年最重要的其中项任务,肃清汉奸。”
谢迟扒开他的眼睛,“那你不早说,那样欺负、侮辱我。”
“不能说啊。”何沣懒洋洋地又闭上眼,“你也没少损我。”
“那你现在又说。”
“没办法,命根子扼在你手里呢。”
谢迟手往下伸去,何沣笑着拉开她,“别闹,疼,就这么点软肋了。”他随即抱住她,“还有个,就是你。”
“我会保护好自己。”
“那我送你出国。”
“我不要。”
“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