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后, 夏油杰已经修炼到能够没脸没皮坦然面对黑历史的时候,偶然间回顾一番早纪初次掉马时的情景, 他细细深究过自己当时的心态。
不能说爆炸,也不能说崩裂。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像是切断了大脑中枢和身体之间所有的神经,心脏中白茫茫的雾气填充得满满当当,震撼到极致后反而断了弦,从血管里奔腾的血液到每一丝肌肉组织,都呈现出了死亡般的平静。
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恍惚中感觉到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抚上了他的脸侧,视线聚焦,眼中是放大的女孩的面庞。
早纪担忧地弯下腰,轻轻捧起他的脸, “杰,你还好吗?”
夏油杰:“……”
他该怎么说。
唯一真实的想法是,他在阳间大概是待不下去了了。
早纪的体温唤醒了他宕机的五感,伴随着大脑开始重新运作, 过去两年所有的黑历史如洪水决堤崖壁溃散般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那一瞬, 被深埋在记忆宝匣中的褪色画面顷刻反噬, 挤满了他的头脑, 好似不把他的头挤爆炸绝不善罢甘休。
已知:伏黑早纪=远山早纪, 他的邻家妹妹=纸片人老婆。
由此可得:
他在纸片人老婆面前, 暴言自己要当伟大的小白脸。
他对着纸片人老婆, 狂吹一番她本人,还表示“没有人比我更懂远山早纪”。
他跟着纸片人老婆跳了抖臀舞。
他给纸片人老婆写玛丽苏同人文,还舞到了正主的面前。
他……
捏妈,这也太多了,夏油杰一时间竟然数不过来!
此番冲击太大, 夏油杰险些没缓过劲儿来,离患上早纪ptsd只差那么一点点距离。
仅存的理智悬崖勒马,才没让夏油杰当场爆炸,但他现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早纪想把他拉起来,她的指尖触到夏油杰的手腕时,他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以堪比雷呼的速度猛地窜到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后头,双手捂面,声音沉闷。
“早、早纪……”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你先不要碰我……”
早纪头顶问号:“啊?为什么?”
难捱的燥热感从脚尖一路腾升到天灵盖,所过之处仿若柴火炙烤,夏油杰偏白的皮肤被过高的温度烧得血红,乃至于大脑晕沉,思维涣散,他甚至感觉自己不再是个人,而是个烧开了的热水壶,头顶在“滋滋滋”地冒着热气白雾。
这已经不是脚趾抠不抠地的问题了。
这是夏油杰宁愿老鼠打洞式刨出个地下迷宫就此居住在那里,也不愿回地表上面对这残酷的人世间。
啊,他真的好想回归地球母亲的怀抱啊,他永远爱地球母亲。
夏油杰暂时拒绝和早纪交流,四人组准备返程时,他也坚持走在离早纪最远的对角,当一只小尾巴缀在队伍的后面。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逃避。
“还有一件事。”夏油杰捏出一只小小的咒灵,吊在前方探路,“把猪找回来吧,它好像就被困在分岔路另一边的山洞里。”
由于思维系统无法短时间内消化大量信息,夏油杰自暴自弃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只要他不去面对,社死就不存在。
五条悟心不甘情不愿地拖长了尾音:“诶——?好麻烦……”
五条悟整个人还扒拉着早纪不放手,早纪拖着大白猫举步维艰,她拍了拍五条悟的胳膊,说道:“体谅一下我们学生吧,弄丢了村子的牲畜可是要扣小组分的。”
早纪一发言,五条悟霎时间便精神抖擞了。
“咦,早纪酱是学生吗,和夏油一个学校的?”
“是啊。”早纪在前头带路,清脆的声线在狭窄石壁间回荡,“我们这次来白川村是为了劳动实践呢,五条你不用上学吗?”
“叫人家悟啦”
“……”默默抖了抖鸡皮疙瘩,早纪从善如流,“好的,悟。”
“在去上高专之前,我都是在家族里接受私人教育的,不用和早纪你们一样去学校啦。”
家入硝子小声嘟囔道:“……大少爷啊。”
“高专?”早纪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说起来,之前有听你提过呢,到了一定年龄后,咒术师都要去专门的咒术学校接受指导。”
“没错没错!”五条悟悄悄觑了一眼早纪,低声补充道,“不过,其实入学条件很宽松的?不一定非要是咒术师,拥有类似‘天与咒缚’的特殊才能也可以入学呢。”
五条悟这话几乎是明示了,眼巴巴地盼着早纪能去咒术高专当同学,或者学妹也不错?
早纪卡壳了一瞬,眼神微妙:“啊,这得问我爸爸的意思了。”
她爹可是很讨厌咒术师的来着,而且在甚尔灌输给她的“常识”中,咒术师都是和“人傻钱多金主爸爸”这一形象挂钩的,听上去就很不妙。
夏油杰全程保持沉默,宁可当一个放咒灵的工具人,为避免路途的尴尬,只好由早纪来拼命寻找话题。
“悟和硝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五条悟死皮赖脸地要早纪叫他名字,家入硝子不甘落后,也要求了更加亲昵的称呼。
闻言,家入硝子先是爽朗一笑:“我和父母是来探亲的,祓除了咒灵后,我家亲戚应该身体就好了,之后待多少时日我可以自主决定。早纪你们要停留多久?”
“一个星期。”
家入硝子爽快道:“好,那我一个星期后再回去。”
五条悟立刻搂紧了早纪的脖子,“我也一样!”
反正没人规定他出任务不可以顺便玩个三四天,家族里的那些老头也不敢催他,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