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吵嚷的街道, 来往的行人不论打扮得如何光鲜亮丽,名牌珠宝点缀在首饰和皮包上,将自己用金箔包装起来, 也盖不住铺天盖地的猴子的臭味。
情侣手挽着手亲密无间,一家三口有说有笑, 闺蜜好友结伴而行, 这番普通日常的光景,呈现在咒术师眼中却是另一种模样。
身躯瘦小、眼球凸出的蝇头攀爬在肩膀上,随着路人远去而尾随其后的浓浓黑雾,无数只眼球漂浮在雾气里, 粘腻的触手从墙缝里挤出,利齿翕动。
这就是被猴子们占领的世界,让夏油杰厌恶不已的世界。
因为知晓外界到处都是恶心的猴子,所以如非必要,夏油杰是不会亲自外出的。
如果不是有必须要亲身赴往的会面的话。
黑发的男人褪下宽大袈裟, 换上一身休闲的便衣,手机放在裤兜里,双手则插在上衣口袋中,目不斜视地穿梭在人潮中,看上去就和普通路人并没有两样。
他的目的很明确,位于市中心商业街倒数第二个甜品屋,玻璃窗能将店内装潢一览无遗,夏油杰不过是略扫了一眼, 就看到了那个白发的男人。
他实在是太扎眼了,哪怕卡座偏僻, 遮挡物众多, 男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 但那独一无二的气质还是牢牢占据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似乎天然就该位于世界中心。
“欢迎光临。”
服务员露出甜美的微笑,出于职业习惯,询问道:“先生您需要点什么……啊。”
夏油杰看都没看服务员一眼,径直朝五条悟走去。
在五条悟对面的卡座坐下后,他才随意地点了杯咖啡,又要了份蛋糕。
夏油杰低头点餐的姿态太过自然,仿佛没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沁凉的目光。
五条悟忽然嗤笑了一声:“你胆子可真大啊,杰。”
他伸手,直接把夏油杰的菜单合上,让夏油杰不得不抬起头来直视他。
“居然敢大大咧咧地约我出来。需要我提醒一下这位诅咒师先生,你现在在通缉令上的悬赏数额有多少了吗?”
久违地见到好友,夏油杰生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啊,人果然是会成长的啊。
就算是五条悟,在这么多年后也不像过去那样情绪外放了。好比现在,从五条悟嘲弄的、泛着凉意的嗓音里,夏油杰根本无法剖析他内里隐藏的真实情绪是什么。
夏油杰很淡定。
即便对面几米不到就坐着当今的咒术师最强,听了一耳朵的威胁,夏油杰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如果你想对我动手的话,就不会特意在这里等我了,悟。”夏油杰声音淡然,他了解五条悟,这也是他自信的来源,“这附近的普通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牵连无辜,你不会这么做的。”
夏油杰不在乎猴子的生死,他完全可以在闹市大开杀戒,但五条悟不一样。
夏油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五条悟墨镜后的眼睛骤然晦暗了下去。
“呵。”良久,五条悟只发出了短促而冷淡的笑声。
他故作不在意,懒懒地往后靠,把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椅背,“说吧,叫我出来是干什么?”
“想打听一些事……别这样看着我。”夏油杰略有无奈,看着面前无时无刻不在炸毛的白猫,“放心,私事而已,不是咒术界的机密。”
夏油杰微微倾身,“你还记得‘伏黑甚尔’这个名字吗?”
五条悟一挑眉:“怎么?”
伏黑甚尔——这个名字,曾经让号称“最强”的特级咒术师组合的他们阴沟翻船,迎来了任务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失败,这可不是能随意忘却的东西。
五条悟几乎下意识的以为夏油杰要调查当年的星浆体事件了,但他又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想。
因为星浆体和伏黑甚尔都已经死了,没有必要。
那么夏油杰忽然翻起旧账,是遇到了什么和当年的事件有关的人?
五条悟冷静地分析着现况,他正在努力将自己的情感和理智割裂开来,逼迫自己用全然别于过去的、对待敌人的审视眼光看待夏油杰,从敌人的角度揣摩他的动机。
“我捡到了伏黑甚尔的熟人?”
点的咖啡和蛋糕都上来了,夏油杰无比自然地把蛋糕推向五条悟那边,自己则端起咖啡微抿了一口。
五条悟表情复杂地盯着蛋糕,没有动叉子。
夏油杰将五条悟的神情变化牢牢收入眼底,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试探的味道:“你知道‘惠’是谁吗?”
五条悟倏然抬头。
……
两人的谈话,花费了两个多小时。
昔日的好友,如今话里话外都是试探,字里行间埋下了不少言语陷阱,模棱两可的话术配合有意引导的心态,两人都从对方口中套到了一星半点的情报。
夏油杰知道了“惠”的姓氏,这个国中三年级的少年,正是伏黑甚尔的亲生儿子,身怀禅院家的祖传术式。
夏油杰不对术师抱有敌意,更何况是还未入学高专的术师苗子,或许是因为这个,五条悟并不担心他会对伏黑惠下手。
他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夏油杰那里窝藏了一个与伏黑甚尔有关系的女性,恐怕他今日约他出来,向他打听消息,就是为了她。
五条悟敛眸,眼底光尘起伏,涂抹上未知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