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民谚所说的那样:宁在坟圈子里坐,不走空屋门前过。
经年荒败的村落废墟,必定有什么必须荒败的理由,这样的所在要么邪物盘踞,要么瘴气深沉,总之若非是知根知底,夜行荒野的时候,宁愿在坟场里坐卧歇息,也决不要贸然乱闯荒村废刹,否则凶险难料。
陈棺生自幼儿长在乡下,这些民俗谚语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却不能以常理去揣度。你看他一边厢借着微微暗淡的月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废屋,一边厢在心里暗暗赞叹:“真是好大的庄园啊。”
你道他怎么这么说?
却原来所谓刘家村,实际上就是当年的刘家大宅在犁庭扫穴,拆墙划院以后形成的,但是大体上依然还能看得出当年的痕迹。
就比如村落中央的小广场,其实就是拆掉了刘家大宅的大门形成的。
站在一处掩映在荒草中的土丘上,陈棺生游目四顾,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义父说得那么厉害,真的到这一看,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正得意处,忽觉脑后有个声音问道:“小伙子,这大半夜的,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陈棺生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警察模样的人站在离他大约两三米远的地方,面带不解之色。
这警察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年纪,相貌倒还英俊,只是表情有些僵硬。
陈棺生没好气道:“你这人也真是,不声不响地跑人后面去打招呼,换做了胆子小的非给你吓神经了不可。”
“你胆子倒真的不小。”警察淡淡道:“不过能不能劳驾你从我房子上下来啊,看你个子小小的,分量却着实不轻,把我房子都踩漏了。”
陈棺生不解:“我几时踩到你家房子了?”
警察:“你脚下的不是?”
“我脚下就是个土包啊。”陈棺生一时没回过神来:“什么时候成你家房子了,你又不是鬼,偏喜欢住地底下。”
警察:“我就是鬼啊,鬼不住地下住哪里?”
“你是鬼?!”陈棺生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明是个大活人,偏说自己是鬼,好吧,你说你是鬼,那怎么证明?”
警察像一溜青烟一般飘了过来:“这个怎么样?”
陈官生被吓得一个筋斗便从那土丘上翻了下来,二话不说,锵啷一声便拔出了紫薇剑,剑身紫气蒸腾,散发出一阵阵的祥和瑞气。
警察显然十分忌惮这把剑,并没有继续对他做什么,只是站在那土丘顶上说道:“我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却原来有这么件宝贝护身。不过小伙子,听我一句劝,现在趁他还没醒过来,赶紧走吧,这里可不是找刺激的所在。”
陈棺生见他忌惮自己手中的宝剑,胆子顿时又大了起来:“我要是不走呢?”
“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警察顿时有些不高兴:“我好心劝你,你倒把我的话当驴叫了。”
“哪凉快哪呆着去吧您嘞。”陈棺生胆子更大了:“这又不是你家开的,咱们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各走各的道,谁也不招谁!”
话刚说完,陈棺生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也不知怎么的,心底里没来由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的感觉,原本清冷淡淡的月光,陡然间变得有些灼人。
警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本来不想看你像我当年那样,年轻轻地便平白送了性命,现在好了,你便是想走只怕也走不得喽。”
陈棺生这时候可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兴致了。
人和动物天生而来便有一种对危机的敏锐直觉,尤其是性命危急的关口,就算此刻还不曾看见什么,但是陈棺生却有一种再不赶紧逃命便要大难临头的感受。
这种感受是如此的迫切而紧急,以至于他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地便冲进了旁边一间废弃的空屋里头,深深吸了一口长气然后闭住了呼吸,趴在窗户旁边,偷眼往外看去。
才刚藏好,耳边便听到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响彻夜空,伴随着这声尖啸,一个人影犹如夜枭一般从天而降,站在了那警察的面前。
这人看上去不知有多大,须发皆白,样子倒算得是慈眉善目,可一双眸子闪烁着绿幽幽的鬼火,唇边两对獠牙,那脸上犹如刻着几个“我是僵尸“的大字。
这僵尸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死在老宅祠堂的刘老太爷。
刘老太爷伸着鼻子嗅了几嗅,蹬着一双鬼眼,问那警察道:“人呢?“
警察:“跑了。“
“往哪跑了?!“
“当然是往村外跑了。”警察冷冷道:”难不成还留下来等着成为你的血食?“
刘老太爷:“你以为他能跑得掉?”
“我不知道。”警察摇摇头:“跑得掉是他的造化,跑不掉是他的命。”
闭住呼吸之所以能瞒得住僵尸的感知,源自于僵尸的一个先天缺陷,那就是有魄无魂。正因为有魄无魂,所以僵尸能见魄却不能见魂。按照中医五行理论,肺属金藏魄开窍于鼻,只要闭住呼吸,僵尸便见不到了。
刘老太爷又伸着鼻子嗅了嗅,冷哼一声:“跑得倒快!”一时间显然有些羞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腾空而起,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