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刚走不久,杨公公领着郑氏进到殿内。
在崔待诏的搀扶下,武后坐到前厅的书案前,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翻看书籍。
杨公公快步上前禀告:“回娘娘,犯妇郑氏已被带到!”
武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书上,只是简单的一挥手,杨公公便退了出去,大厅内,独留郑氏一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郑氏再次见到这个屠戮夫家满门的刽子手,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一群穷凶极恶的官兵挥舞着屠刀,撞开了宰相府的大门。
府里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尽皆被杀。
而尚在月子中的她,抱着刚出生的婉儿被乳娘藏在衣柜之中,透过缝隙,她亲眼目睹乳娘被乱刀砍死的场景。
那一夜,雨水冲刷着尸体,染红了整个宰相府,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她,却被崔待诏领着的牡丹卫搜了出来。
一辆囚车押着她母女二人驶向监牢,大雨之中,她展开湿漉漉的衣袖为女儿遮避风雨,襁褓很快湿透,女儿的哭声让她陷入了无尽的绝望。
几天后,她的公公、丈夫、儿子,全都以谋逆罪,被斩于闹市。
而她和女儿,则被降籍为奴,发没掖庭。
这十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可当她真正面对这个仇人的时候,她害怕了!
她不知道对方召见她是何目的,但她十分清楚,如果对方想要处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她从不畏死,可她的女儿呢?
在她的惴惴不安中,武后放下书籍,缓缓地抬起眼皮:
“为何不跪?”
简单的四个字,从武后嘴里说出来,却压迫感十足。
郑氏身子禁不住颤抖,她咬紧嘴唇,倔强地保持站立的姿势,眼神死死地盯着对方。
崔待诏信步走到她身后,突然一伸脚,重重地踹在她的腘窝后,她膝盖一弯,径直跪倒在地上。
趴在地上的郑氏想要撑起身子,但后背又是一脚,崔待诏毫不留情的将她踩在脚下。
“妖后,你不得好死!”郑氏愤恨的大骂!
武后畅然一笑,起身来到郑氏面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好死总比惨死强,倘若我效仿前朝吕后那样,将你女儿做成‘人彘’,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像今日这般,骂得欢实!”
郑氏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凄惨的哀嚎道:“不要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噢?”武后故作迟疑一声,蹲下身子,捏起郑氏的下巴,看着她的脸颊冷笑道:“当娘的犯错,女儿替娘受过,也就不无辜了!”
“我求求你,放过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郑氏终是扛不住武后的压迫,眼泪很快流了出来,一个劲的哀声求饶。
“但愿如你所说,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武后放开郑氏的下巴,站起身来,朝崔待诏摆了摆手。
郑氏艰难地撑起身子,不敢再看武后的眼睛。
武后重新坐回主位,想了想,对郑氏说道:
“不要觉着是陛下放了你娘俩,当初若不是我怀有身孕,不忍看着你那刚出生的女儿早夭,你们岂能活到今天!你我都是为人阿母,孰轻孰重,自个掂量!”
郑氏哪还不明白武后这话的意思,她知道武后在担忧什么,也清楚自己在意什么,这是两个母亲之间各取所需的一次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