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新启四年就要过去了,新启五年就要到来,正值年关将近,国泰民安,边关安宁,赵婕妤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刘渊一下子得了两个孩子,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降旨举国同庆,封赵婕妤为熹妃,升为四妃之一,一时间赵家也是烈火烹油,门庭若市。
而各国也借此时此事纷纷要派使臣来贺喜,既然友邦要来,这宴会的规格自然就又不一样了,同时又全面开放了帝都的对外贸易,新年还未到,宫内外倒是一片繁华忙碌的景象。
允清公主这一年倒是过得逍遥,除了身份变成了佛门修行之人,其余并没有什么变化,新的身份反而给平淡的宫廷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她可以藉由礼佛而时不时的出宫游玩,而帝后因对她的宠爱,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真正去约束她,只是暗地里加强护卫罢了。
这几日因各国使团均已前后到达,各处迎宾馆里人满为患,就连普通客栈都一铺难求,满街也都是奇装异服,南街上更是热闹:异族货品琳琅满目,吹拉弹唱,卖艺杂耍,别说是不常出门的公主,就是天天街市上的人也是看得目不暇接,一时间成了坊间最时髦的话题,就连茶坊、听书馆、戏园子也都借机上了新的关于各族的传说、民间故事。
帝后也知道允清爱玩儿的性子,也就默许她天天出宫,只是告诫不可玩的太过,毕竟是帝国唯一的公主,还需注意自己的身份。允清一心上街,哪有不应的。帝后看她这一副心不在焉,随口应允的样子,叹了口气,把范雍叫来,让他这几日好生跟随公主,就放她出宫了。
允清一到街上就被各式各样新奇的玩意儿迷乱了双眼,不同肤色,宝石一样双眼的外国商贩用着不熟练的永梁官话向他兜售着各种新奇的小东西,每看一个摊铺就要问这是什么做的、你是哪里人,你们那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等等,许多外邦人生性自由豪爽,永梁男子多儒雅内敛,见到这样一个俊秀的小公子如此好奇心重,又不拘束健谈,商贩们也乐得和他聊天,有的把自己的故乡说的天花乱坠,人间天堂,这里面也不乏的确包含浓浓的思乡之情。
有个和允清同龄的异邦小公子乌延兰竟和允清聊成了朋友,非约着一起吃饭,允清又带着他去体验永梁的风物特色,直到华灯初上,两人才依依惜别,互换了信物,相约第二天再见。临分别前乌延兰突然回头悄悄对允清说:“你的随从长得真威武!”允清吃惊的看了看乌延兰和他身后那个长得孔武有力的叫隆格林的大汉,又回头看了看今天陪她陪得头疼的御林卫首领范雍,豪迈地拍了拍范雍,对乌延兰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把他送给你吧!”乌延兰忙摆手:“不可不可,我没有这个意思!”允清大笑道:“你怎么还脸红了,送你个男子,又不是送你一姑娘。再说了,我逗你呢,他可是我父亲派来看守我的,这可是我父亲的亲随宝贝,我可不敢送。”范雍站在后面一脸黑线,公主今日太过了,他怎么招她了,陪她逛一天街就够郁闷的了。乌延兰也忙尴尬的笑道:“是我太紧张了,允清兄见谅,今天先到此,明日再与允清兄携手同游。”说罢,两人作揖分别。
迎宾馆里燕然馆正堂里,一位身穿绣金长袍的高大异族,男子坐在堂中长几之后,正宠溺地看着依在身旁的一位小公子,口里却全是责备:“乌延兰,你实在太任性了,在这永梁京城里你人生地不熟,就敢跑到现在才回来,也不怕父王担心。”乌延兰抱着长袍男子的胳膊撒娇道:“父王,您不是还派了隆格林跟着我呢吗,有他在,谁敢欺负本公主啊。”“你呀,我就是太惯着你了,养成了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在草原上,你是最美的月亮,可是在这里,乌延兰,你还是小心点好啊。”“父王,您太小看我了。”乌延兰跳起来在前面的空地上转了一个圈,“今天特别有意思,我遇见了一个和我一样装扮成男孩子的女孩子,也带着随从,我们一天吃喝玩乐,我见识了好多我没见过的,这永梁的京城真是精致无比,和我们草原一点也不像,她那个随从也不一般,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长得也好看,往那一站,就让人移不开眼。父王,你不许笑,我没别的意思。”金袍男子看着羞红了脸的女儿笑道:“父王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叹你长大了,父王问你,你刚才说永梁的京城华美精致,那你是喜欢永梁的京城还是我们大夏的草原呢?”乌延兰沉吟一下:“我还是喜欢我们草原,只有那里才是雄鹰飞翔,骏马奔腾和放声歌唱的地方,这里虽然繁华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眼,可是却只能在闲暇时赏玩,久了也就没意思了,地方不大,人又多又挤,说话还要绕几个弯,一点不痛快。”金袍男子哈哈大笑:“到底是我们草原的儿女,行了,累了一天休息去吧。”
乌延兰回房后,隆格林进来汇报了今天的情况,又说了已派人去探查那是哪家小姐。金袍男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这永梁京城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波涛暗涌,如今又聚集了这么多人,你一定要看好她,切不可惹事,也不要被人骗了去,以免节外生枝。”隆格林应了便出去了。屋里便只剩下金袍男子独坐,在烛光之下仿佛一座雕像。
允清也在宫中兴奋地拉着元莹不停地说着今天的事,把元莹羡慕的眼睛都不会眨了,允清转到哪,她眼睛就跟到哪,等允清终于喘口气喝口水时,元莹无比哀怨地揪着自己的袖子“公主也不带我出去。”允清围着元莹转着看了一圈“得了,明儿我就当一回戏折子里带着丫鬟的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吧。”说完拿手挑了一下元莹下巴,元莹羞红了脸“公主出去玩,净学一些没正经的回来,我去铺床了。”
第二日一早,允清带着元莹,后面跟着一脸苦瓜的范雍以及几个小侍卫一路从小角门出了宫,又绕了几条小巷子,走到正街,直奔得月楼而去。乌延兰一早就等在得月楼,两人见了面,又介绍了元莹,便商量着要去赌坊看看,范雍和隆格林异口同声的反对,商量无果后,允清又道,“那就去红玉坊吧!”“红玉坊!!”“红玉坊?”范雍,元莹和乌延兰发出来三声不同意义的惊呼,“嗯,”允清对乌延兰点点头,“听说京城最美的女人都在那儿。”“真的,”乌延兰两眼发亮。“这个好,这个比赌坊好!”这下该隆格林翻白眼了。
于是,在两位好奇心强大的公主带领下,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向了京城最负盛名的红玉坊。
红玉坊虽说是座红楼,但同时也是京城歌舞坊的第一把交椅,一说起红玉坊,那可是京城地面上最风雅却又最有意趣的地方。坊间的前院是歌舞坊,后院分成三个部分:接待官员的,接待士子贵人的和接待普通客人的。每个部分分割严明,又有护院守卫,倒是安全的很。
歌舞坊的舞娘来自各个国家民族,有定期将这些民族舞蹈重新揉和编排,加上动人的故事,新奇的曲风,以及专门请配饰师傅来为每场新舞制作的舞台效果,一场舞看下来绝对是种享受。这也是范雍最后为什么会同意来红玉坊的原因。
今日的歌舞由波斯传来,改编的是波斯公主与异国将军的故事,舞跳到最后,公主与将军都俯身在红色羽毛和红色轻纱所幻出的血泊之中,在这场爱情里,这场战争中,包含了太多的利益,太多的算计和勾心斗角,连爱也成了牺牲品。哀怨婉转的曲调戛然而止,舞台静止了,满场也没有声音,只有中间的圆台上倒在血泊中的两人在烛火的跳跃下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视觉神经,紧接着爆发出剧烈的掌声。
小隔间里,元莹已经泣不成声,允清和乌延兰因办成小公子模样也不好哭哭戚戚,只是连连叹息,直到去小堂吃饭时还沉浸在内不能出来。元莹倒是好多了,低声叹了句“原来死亡也可以这样凄美。”
“元莹妹妹,死亡从来就不会美丽,你会感到凄美只是因为你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死亡。”
“乌延兰,难道你见过?”
“我们草原一到冬天就会粮草短缺,就会发生部族间的械斗,每当此时就会有人因饥寒而死,因战斗而死,一切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你没见过频临死亡的眼神看向你的时候,心就像被人用力揪住,恐惧、疼痛却又无法挣脱,连呼吸都是痛的。”
“乌延兰……”允清没有见过、经历过,也无法想象,自然也无从安慰。
范雍看着乌延兰,而隆格林看着范雍,气氛凝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