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看着黄平嘴巴上酒瓶里的酒冒着气泡迅速地减少,瓶里的酒一个劲地往下降,一半的酒流进黄平的嘴里,一半的酒来不及吞咽就从嘴边流淌出来。
木山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个人一起强行把酒瓶夺了下来,看看酒瓶,已经没有多少酒了。
大家都惊呆了!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这可是一瓶白酒啊,这对于平时只能喝点啤酒的黄平来说,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黄平哼了几声,一只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头也歪到一边,昏过去了。
“犯得着吗?”魏华松拿着酒瓶,看到黄平的样子痛心疾首地大声吼道,猛然摔下酒瓶,酒瓶撞击到水泥地面溅起了无数的玻璃渣子,像激起的水花一样四散飞起。
酒瓶子碎裂的声音之后,寝室里依然静得出奇,什么声音都没有。
大家都涌到黄平跟前,黄平一动不动完全昏迷了。
顷刻间,黄平的肚子里有一阵一阵的响声,大家正在想怎么回事,突然,“扑哧——”一声响起,犹如一注喷泉从黄平的口中吐出来,直冲屋顶,然后接二连三的从嘴里喷发一些半消化物,那些污物自然下落,就像是下了一场污物雨。黄平的脸上,身上,床上,还有地上,洒满了半消化物,屋子里顿时散发着恶臭,夹杂着酒味,好多同事逃离了寝室。
梦进城拿着一个脸盆冲到黄平身边,把脸盆放到地上,然后黄平的头往外移动,让黄平嘴巴流淌的不明液体流到盆子里。黄平像一个病危的人,紧闭着双眼脸如死灰,时不时呕吐着。
魏华松找到毛巾帮黄平擦拭脸上的污物,叫道:“怎么这样傻啊。”然后,脱掉黄平地沾满污物的衬衣,扔在地上。
梦进城协同魏华松把黄平床上的被单换了下来,扔到地上,两人用湿毛巾擦拭黄平的身体,然后抬着黄平放到魏华松的床上。
木山去6号寝室叫燕子,燕子进来,眼皮红肿依然流着泪水,默默地把衣服,床单拿去洗。
魏华松抱住黄平的头,冷冷地低吼:“值得吗?”
黄平哼唧着不知说什么。
付敏和郑青梅打扫污物和玻璃渣子。木山和我提水冲洗地面,刘大娇拿着拖把帮忙拖地。
我无意间在7号寝室的窗外看到了慕再荣,慕再荣此时依然平静微笑的脸,她就像一朵奇异的花,在百花丛中格外鲜艳,引人注目。她表现出一种平淡的微笑,我猛然想起黄平捉弄慕再荣的情景,不免想到“恶有恶报”这个词。
黄平断断续续呕吐,依然紧闭着的双眼,脸上满是流淌着眼泪和鼻涕,他面如土色,煞是可怕。
梦进城猛吸一口烟,小声问:“你们说,要不要输液?”
木山说:“睡一觉就好了。”
我很担心地说:“喝葡萄糖,好得快。”
魏华松看着黄平的样子,默默地抽烟一言不发。
屋子里清洗之后,气味儿还是难闻,大家都走出来,到走廊里透气。
我悄悄地问:“什么起因呢?”
木山笑着说:“黄平非要燕子刚绣的一双鞋垫子,燕子说绣得不好看,就不想给;黄平非要,两个人拉扯着鞋垫都不松手,可能是黄平的手捏疼了燕子,还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就争吵起来,然后就越吵越凶,到最后就相互骂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之中许多人一起哄笑起来。
终于,又等到上班的通知。
我慢悠悠地骑着公路车,与木山,魏华松,黄平,还有6号寝室的姑娘们一起来到工厂,工厂没有一丝生气,让人感觉到了某种凄凉。
我骑车来到锅炉房,大门紧闭。原想把自行车还给熊礼英,但不见人。我默默走进车间,看到了裴春梅还是那副模样,穿着朴实,干练。让我死灰的心增添一些希望。
工作的时候,裴春梅问我,“这段时间怎么样?”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随便说说。
裴春梅不解地问:“黄平为了一个小姑娘伢喝醉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默不作声。
“男伢真的不应该这样做。”裴春梅像是教我一样,继续说,“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喝醉酒。”
我明白裴春梅的一番苦心,还是一言不发。
裴春梅看我不回答,依然像是在教导我一样,说:“不要刻意去追求可望不可及的事物,一切顺其自然吧。男人要提得起放得下,记住,决不能为了一个姑娘去喝醉酒。”
我明白了裴春梅说的意思是为了我好,依然固执一言不发。
裴春梅笑着说:“厂里那么多姑娘,你怎么不找一个呢?”
我还是没有说话。
“主动点,”裴春梅笑着说,“加油哟。”
“哦。”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下班后,”裴春梅四下里看了看,小声说,“去我家里玩吧。”
我立即点点头,热切地看着裴春梅,那黝黑的脸微微泛红。我心里一阵狂喜,尽量的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不让那种激动表露出来,还有不想让周围的人发现什么。
我不时地看看周围,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快乐的,幸福的。
终于等到下班了,木山跑到了我跟前,说:“今晚,去潘干妈那里聚餐。”
我笑着说:“今天有点事情。”
“什么事情?”木山惊奇地问。
我脸红了起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来告诉他。
“人家有人请。”郑青梅阴阳怪气地说。
我听了,羞愧不已,同时极为难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郑青梅转过头来,轻声道:“我听到的,呵呵。”
“好事啊,祝你好运。”木山说完,和郑青梅一起走出了车间。
我骑车来到厂门口,在厂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裴春梅。
这时,郭永珍骑车急冲冲地来到面前,猛地一刹车。车子停在了我面前,车后,一阵灰尘飘起来。
郭永珍冲我大声笑着说:“我们一起走吧?”。
我看到郭永珍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恶心。我闭着眼,脑袋像是拨浪鼓似的摇晃不停。
这时候,裴春梅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食堂门口。
我看见裴春梅极为生气,冲裴春梅吼道:“我不去了。”说完,气冲冲地骑车驶出厂大门。
“齐汛,齐汛。”裴春梅大声喊。
我听到裴春梅的喊声,转头看见郭永珍依然站在那里傻笑。我没有任何犹豫,奋力骑着自行车向前飞驰。此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想到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我想挽回什么,但已经离裴春梅有点远的距离,再想回转或者等待裴春梅,感觉不好意思了。我独自骑着公路车越骑越远,一直骑到林子里才停下来,心里也非常难过,禁不住流下眼泪。我是很讨厌郭永珍,仅仅只是与郭永珍同行一段路而已。裴春梅天天都和郭永珍同行,为什么就不能共同骑行一段路程呢?我是一个脾气古怪,连自己都捉摸不透的人吗?
一个人在寂静的林子停留了很长时间,渐渐地我的心情恢复平静,再次骑着车向前。无意间看见一对男女拥抱在一起热烈地接吻。我不由得加快了车速,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林子,不想打扰人家的好事。
回到寝室的小院,看见慕再荣从房间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憨厚的男伢。
我看慕再荣一眼,本来很高兴的情绪一下子沉默了,我想说句什么话,但是看到慕再荣身后的男伢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了。
男伢抱着行李往三轮车上放。我想,这是要搬家吗?我忽然无端地发火,悻悻地冲上二楼,站在走廊上往下看,心中似乎有一种不舍,或者说,内心之中再次涌现出遗憾和惋惜。
内心里向往的美好的人即将离去了。我想,越发孤单,无力地倚在楼道的栏板上往下看:慕再荣很客气地和男伢出门,两人走的时候挨得很近,显得很亲密的样子。
我担心慕再荣看到我的神情,装着无聊的样子抬头看着院子里那两棵不知名的树,一动不动沉浸在午后的阳光之中,那无数的翠绿叶片,就像是绿色的海洋。我好想化作一只小虫,飞到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