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忍冬两只手都浸泡在清凉的溪水里,她不由回想起戚慈讲的法课,只觉得自己也变成了水里的一尾小鱼,越游越远,顺着小河进入大江、海洋……
道统法则,玄奥难名。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坐于天地之间,灵魂以小见大,映照着整个宇宙的投影。
周围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唯一清晰的是空气里五彩斑斓的跳跃光点,每一种都有不同的吸引力。
霍忍冬再回过神时,自然醇厚的五行灵气在她周身经脉游走一遍,缓缓归拢于丹田。
这一刻的玄妙,天人合一,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戚慈坐在树干上,遥遥望着站在溪水边的女子背影,露出赞赏的笑。
“以灵入道,一天就引气入体的倒是少有。”
就算是天衍宗的内门弟子,多数也要七日才能引气入体,更久的花上几年的都有。
天地五行待她如亲女,这种从未有过的大自然亲和力,如果让秋水镇的韩家知道了,恐怕要后悔到把韩庐挖出来鞭打三百下吧?
天道宠儿的价值,和把她做成红丹相比,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便知。
霍忍冬引气入体之后,等于正式踏入修真的行列。不过要成为炼气期修士,还需要自如运用吸纳入体内的灵气。
于是,戚慈教了她剑法。
“基础剑诀只有三招,所有剑法都是由它演变而来。把它练好,等将来你悟出自己的剑意,在剑道上就是有所成了。”
戚慈收剑归鞘,身前的一根青竹纹丝未动,边缘的竹叶却被无声削成两半。在她印象里霸气威武的雷刑剑,竟然也能做到这般不沾春水。
霍忍冬握着手里的生锈铁剑,再次坚定信念。
不是为了报仇,不是为了让韩家后悔。她要让自己更强,让心更加坚强。
戚慈的游历没有大致方向,于是之后几日,霍忍冬白天一边赶路一边采摘草药,晚上抓紧时间吐纳打坐加修习剑法,时辰紧张,经常睡不够。
有时候太累了,她白天还会在飞剑上打盹。
戚慈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普通草药对障毒用处不大,得需要纯净的灵物压制毒性。”
正蹲在地上刨草根的女子抬头,额发汗湿,脸颊带了层薄汗,亮得发光。
“有备无患嘛。就算公子不用,将来路经城镇也可换成铜钱或灵石。我算过了,半心莲一钱可买二粒辟谷丹,要是换成葛根……”
从小天之骄子·从未忧心过钱财的戚慈:——还是找个机会,偷偷把灵石丢到她荷包里吧。
两人一路往西,在一处凡人城镇外停下。日头将落,戚慈随机选了个空置的猎人屋休息。
霍忍冬趁着天色还有点亮度,赶紧抄起她那把锈剑到山坡上练习剑法。
不过铁剑沉重,没过多久就挥汗如雨。霍忍冬喘着粗气,不经意间回头,见戚慈抱臂站在草屋边静静望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眼里平静得如一汪深潭。
她愣了一下,慢慢停了动作。
然后戚慈直直朝她走来。
他的速度不快不慢,脚步不疾不徐。晚霞将他一头白发染成橙金色,一条衣带勾勒出劲瘦的窄腰、一双长腿,还有其上格外宽厚有力的肩膀和手臂。
霍忍冬别开眼睛,把剑归鞘:“公子,是我刚才有哪里不对?”
戚慈指了指她手边布满锈迹的铁剑:“是我忽然发现这东西的渊源,于是多看了几眼。”
“想来你的金属性亲和力也不弱,这群人在剑池守着先天灵物如废铁几百年,倒让你随手拿了。”
霍忍冬没听懂,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小傻子。”戚慈哈哈大笑,“我们可不算赔本,连寒鸦门掌门都没看出来,你这破烂铁剑根本不是废物,而是落日熔金。”
他掐了一个御火决,一束红焰自他掌心喷出,落在剑身上。霍忍冬惊讶地张大了嘴,见方才还锈迹斑斑的铁剑,竟然如同脱胎换骨一样在火中渐渐露出暗红色的原貌。
就像夕阳落入海平面之前最后一抹昏黄光亮。
“落日熔金是真正的先天灵物,身带太阳正气,专克鬼邪。”
红色长剑重新回到她掌中,霍忍冬轻轻捧了,看见细密精巧的纹路一闪一闪,好像飞剑也在呼吸,也在回应她的呼唤。
它是落日。平和的、宽容的,又有无限生机等待黎明到来。
*
在霍忍冬二人潜行修炼之际,秋水镇的传送阵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一名发饰玉带、身披白衣的俊雅男子踏上石桥,他左右环顾一圈,然后一路径直往韩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