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刚落,塞壬便对着眼前的空地做了个手势,旧骨的映射体浮现了出来。
比起中间人,旧骨的身影要更加虚幻,像风中残烛一样。
对于旧骨,我的心境有些复杂。一方面,我痛恨作为变态杀人狂的他;另一方面,我知道他之所以成为变态杀人狂,自己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况且,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变态杀人狂呢?在仅仅面对中间人的时候,我还能够鄙视中间人;而此刻唤出旧骨,我似乎就失去了继续鄙视中间人的立场。虽说那立场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这个映射体过于不稳定,大概无法承受伱直接阅读记忆,只能回答你的问题。”塞壬说。
我点头,然后对旧骨说出自己截止目前产生过的所有疑问。而在回答我的问题时,旧骨显得磕磕碰碰,有时还会卡壳,像是运行状态恶劣的计算机。不过我也差不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首先,旧骨身后之人并非白驹,而是咬血。
就像是在九年前为中间人提供了血肉恶法一样,咬血也在两三年前为复仇心切的旧骨提供了相同的秘密知识。我当初就疑惑过为什么旧骨会掌握那么高级的分身术,其实那也是咬血传授的。
而就在不久前,咬血再次现身在了旧骨的面前,并且提出交易,要求旧骨前往柳城盗窃“它”的遗体;而报酬则是给予更加高级的恶魔知识,或者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同时,为了帮助旧骨顺利完成任务,咬血还为其提供了收尸人这一角色的把柄。听到这里,我又问了问中间人,果不其然,咬血曾经在相近的时间点与他交易得到了收尸人过去走私魔物遗体的所有证据,但是没有透露出要用在哪里。
咬血没有选择亲力亲为,大概是因为害怕身处于柳城安全局的列缺吧。但为什么没有使用中间人,而是舍近求远地使用旧骨?我尝试询问,却得不到答案,只好自己推测。或许是因为旧骨比起中间人更好操纵,而中间人对于魔物遗体有着更多的见闻和知识,容易对“它”的遗体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那么,咬血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会觊觎“它”的遗体?这个问题旧骨也无法回答,咬血没有对他透露过。
或许只有亲自去问咬血了。
问着问着,旧骨的身影忽然剧烈地波动起来,然后崩溃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我立刻问塞壬。
她想了想,“一般来说,如果你提出了对于映射体来说过于难以回答的问题,映射体就会崩溃。”
“如果难以回答,直接说不知道就可以了吧。”
“或许是困难到连回答不知道都无法做到吧。”她说,“当然,旧骨是特例。他刚才仅仅是映射体过于脆弱,经不住太多问答,这才崩溃的。没关系,这就和计算机软件运行崩溃一样,以后还可以再召唤。”
好在我刚才对旧骨也问得差不多了,倒也没什么。接着,我又看向了还在原地的中间人,“最近网络上有一股神秘势力在传播恶魔知识,你知道那是什么势力吗?”
当我听说咬血从很久以前就基于不明动机传播恶魔知识的时候,心里便反射性地将两者联系了起来。而且,乔安的学长就和中间人他们一样,掌握着进出那处异空间的方法。如果说乔安的学长是从网络上传播的恶魔知识里得到的进出方法,那么中间人他们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不知道。”中间人摇头了。
“退一步说,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
“那么,你是从哪里得到进出异空间的方法的?”我追问。
“是魅魔告诉我的。”他说。
也就是说魅魔要么也接触过网络上传播的恶魔知识,要么与传播恶魔知识的神秘势力有所牵扯。这又是哪门子的没有头绪?不过我接着问了问,发现中间人居然不知道网络上传播的恶魔知识的内容。他好像也有专门上网查询过,却始终查询不到分毫,似乎所谓的“网络上传播的恶魔知识”只是谣言而已。但既然安全局早已证实了这件事,那么就绝无可能是谣言。
我对于这件事也有着自己的看法。虽然如今正在为了追踪“它”的手而活动,但与此同时,我也有着作为执法术士惩奸除恶的愿望。哪怕我在很多人看来我也是大奸大恶之辈,也仍然希望在无多的余命里,能够做些像英雄一样的事情。
我已经无法再为自己书写英雄的故事了,但如果仅仅是逞英雄的故事,或许还是办得到的吧。
之后,我又从中间人这里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再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没问的。过去的某段对话忽然从脑海里浮现了出来。既然他会诚实地回答我的所有问题,这个问题就必须问问他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既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你是人,还是禽兽?”
我早已在心里为自己拟好了答案,同时等待他的答案。
闻言,他沉默以对。
甚至连回答不知道都无法做到,身体便在剧烈的波动中崩溃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