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命令雾之恶魔前往白日镇……
因为在术士的世界里是存在分身这种东西的,所以安全局在杀死某些术士罪犯之后会将其遗体收容并静置数日,看看遗体的后续变化,以判断对方是不是在拿分身诈死。
但这具遗体肯定不是分身。不止是我的觉察力在这么判断,还有着咬血的证词。
咬血在魅魔的记忆里提到过,恶招为了命令雾之恶魔,献祭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
所以恶招肯定是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不是与他有仇吗?”我问,“看到他的尸体,你反而不高兴了?”
“说来话长。”猎手伤感地说,却没打算深入这个话题。
他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大抽屉推回了冷柜里。
我们离开了停尸间,向着安全局的出口移动。虽然不知道猎手这边是怎么回事,但恶招的事情似乎涉及到了他一些难以启齿的过往,我也就不打算深入了。
况且,我此行的目的也与恶招无关……不对,怎么可能是无关的。
非但有关,还是大有关联。
在我的“白日镇迷雾事件后续调查”任务里,也有着“调查天河市仍然存活的雾之恶魔触须”这一重要组成部分。虽然无法理解那些雾之恶魔触须为什么还能够存在,但恶招是雾之恶魔的召唤者,说不定能够在这个死人的身上挖掘出某些线索。
那些藏匿在城市里的雾之恶魔触须不知道会造成多少无关人士的牺牲,要是能尽快解决,那还是尽快解决为好。尽管天河市的事情应该由天河市安全局管辖,不过以我这次造访天河市的身份,也未尝没有助一臂之力的立场。
或许我得想想要怎么从猎手那里套话。
而就当我们回到大堂的时候,发生了一起说小不小的意外。
一道略有眼熟的身影缓缓地从远处的安全局正门走了进来。
是剑齿!
当我看到他的瞬间,他也看到了我。
我默默地注视着他。之所以说他的身影只是“略有眼熟”,是因为他看上去跟上次与我分别时相比差别很大,比之猎手都是半斤八两。
他不久前受到的重伤似乎还没怎么好转,整个人甚至更加瘦骨嶙嶙了,然而某种浓烈而又沸腾的情绪从内部支撑起了他的架子。而他的脸色则憔悴得不像话,又阴沉得好像吸饱了毒水,充斥着仿佛在强烈的自我折磨情绪里无法自拔的病态扭曲之气。
他为什么变成这样,我又怎么会没有头绪呢?
他的亲生父亲以那般惨绝人寰的形式死在了我的手里,那样的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放得下去。
因为自己有着无法退让的原则所以就只好放下仇恨了?
难道就只有无法退让的原则,就没有无法退让的仇恨了吗?
当他看到雾散之后的白日镇的时候,他心里的某个角落或许小小地认同了我,心里的原则或许暂时性地压过了仇恨。但是,恨有时比爱更加长久,甚至历久弥新。只有报仇才是雪恨最有效的途径。他一定有过后悔,为什么没有在那时候杀了我,为什么要在那时候坚持原则而非仇恨。
况且——我想,我也未必就是符合他原则的好人。
或许我应该想办法解除青鸟的诅咒。
但是我也明白,那仅仅是解决了表面上的问题。
这个诅咒本质上是青鸟想法的直观具现。即使解除了这个诅咒,我也无法再抛开青鸟去向受害者偿还性命了。因为当我意识到了青鸟为了阻止我甚至会对自己立下这等诅咒的一刻起,无论有没有这个诅咒,我都无法保证青鸟会在我偿命之后做出什么。
而那才是她真正强加于我的祝福,同时也是她真正的诅咒。
我的生命已经不再仅仅是我自己的东西了。
剑齿以充满了扭曲执念的目光凝视着我。他接下来会对我说什么呢?又会对我怎么做呢?而我面对他的话语和利刃,又应该拿出什么表情来呢?我踌躇地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行动。但他没有更进一步。正相反,他退了一步。
他转过身,竟像逃跑一样快步离去了。
我惟独没有料到这个反应,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为什么逃跑的人会是他?要逃跑,也是我逃跑才对。
我应该追上去吗?但即使追上去了,我又该做什么呢?
乔甘草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刚才那个人就是剑齿吗?”
我这才注意到她正在全神贯注地审视着我的表情,只是刚才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剑齿的身上,没有余力留意她的反应。而猎手则是面带复杂地看着剑齿远去的方向,他曾经突袭过剑齿的据点,或许在他看来自己也是会被剑齿寻仇的人吧。
“他为什么走了?”猎手自言自语地说。
我在乔甘草的注视之下言不由衷地说:“不知道。但是能够避开他自然是最好的。”
猎手不知为何怔住了,“……你也害怕被人寻仇吗?”
“我当然害怕。”我说。
“这样啊。就连你也会害怕……”闻言,猎手竟流露出极度安心的表情。
他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身上的死气依稀地出现了变淡的趋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