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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我都隐隐约约地觉察到治愈梦境存在着某个说不通的疑点,却无法将其确切地认知出来。
而在不久前,列缺的话语给予了我至关紧要的提示。
他告诉我,任何梦境都存在着某个绝对的中心,与其相比较,梦境里的其他要素都只是陪衬的,甚至是无关紧要的。因此只要将这个中心之物毁灭,梦境也会随之毁灭。
当时的我只感觉这段话对我来说很重要,却不知道如何用到自己身上。而在集体昏睡事件结束之后,我有了重新整理思绪的时间。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我终于以这段话作为钥匙,将治愈梦境的疑点从意识的黑箱之中取了出来。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治愈梦境虽然是我的梦,但当时的中心之物却不是我,而是魔人。因此只有杀死魔人,我才能够从梦里苏醒过来。
而列缺以前则对我说过,因为恶性因子的存在,所以梦境失去了在诊断我心理一事上所有的参考价值。但是这里存在着某个问题,恶性因子的影响范围仅仅局限于我和魔人之间,既然梦境里除此之外的要素都未曾受到影响,为什么就无法继续参考了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在这场梦境里,对于诊断我的心理有着参考价值的只有“我”与“魔人”,或者说,只有“我与魔人之间的力量关系”。
列缺他们肯定没有打算在梦境的形成过程中干预,最多是事先指定梦境的主题,确信里面肯定存在一个“我”和一个“魔人”。就好像命题作文一样,他们可以为我的意识“出题”,但我的意识之后会怎么“作文”,他们完全不知道。否则梦境对我心理的诊断参考价值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然而,他们却早在那之前就对我与魔人之间的力量关系做出了预言,认为在梦里我的力量相较于魔人的力量必定是压倒性的强大。
他们是根据什么做出的结论?为什么觉得一定是我比较强?
只能是根据在我入梦之前对我做过的一系列审问和心理测试了。
他们根据审问和心理测试得出了我是好人的结论,又根据这个结论,做出了梦里的我一定比魔人强的预言。
而反过来说,如果梦里的魔人比较强,那么现实中的我就一定是个恶人。
想必当初的列缺在看到治愈梦境里的我比起魔人来居然是那么孱弱的时候,心里一定非常震惊吧,然后他一定会这么想,之前那么严格的审问和权威的心理测试居然全部是错误的,魔人李多竟真的是个本性邪恶之人。
必须杀死魔人李多,非杀死不可。
但列缺后来还是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决定。因为就在那时,那个负责监视治愈梦境的人对列缺这么说道:你误会了,李多不是恶人,梦境之所以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我植入了恶性因子。
那个人就是青鸟。
但是她明明说过,她一直以来的修行都是以提升战斗力为主,且因为梦境之道难以应用于战斗,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学习过梦境知识。
那么她又是怎么做到对我的梦境植入恶性因子,且如此精确地逆转我与魔人之间的力量关系的?
如果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恶性因子,那就是梦境本来的样子呢?
在与她摊牌之前,我先找过了列缺。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所说的治愈梦境的疑点?”而在听完我的话语,列缺的神色却是没什么起伏,“我当时确实怀疑过你,而青鸟也确实是对我这么说的。当然,那种怎么听怎么像是包庇的话语,我不可能说相信就相信。所以我才会潜入你的梦境里,对你进行心理测试。而结果就如你所知,你真的是清白的。”
“那么青鸟又是怎么懂得植入恶性因子的?”我问。
“你忘记了吗?青鸟当时是你梦境的监视者,在那个位置上,即使她从来没有学习过梦境知识,也有着干预你梦境的条件。尤其是在梦境形成的过程中,她干预的余地会更大。”他说。
“她那时候应该是初次做这种工作吧,初次上手就能干预得那么精确吗?”我问。
“按照常理来说是不能的。但青鸟是超出常理的天才,在她过去五年的修行历程中,比那更加超常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而且在事后我也通过设备调查过治愈梦境的信息记录,里面确实存在着强行干预过的痕迹。”他说,“当然,仅仅是这种程度的依据当然是不足够的。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我在梦里对你做过的心理测试,哪怕现实中的你其实是欺诈的天才,梦里的你都会反映出你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那么,能否再让我做一次治愈梦境?”我不屈不挠地问,“只要再来一次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很遗憾,不行。心理测试就是要对着无法理解测试用意的人才管用,有着心理测试用途的梦境也是一样。现在的你就算再进入治愈梦境,呈现出来的结果也不再具有参考价值了。”他摇头,“你何必这么执着?多相信自己一些吧,李多。你的善良与勇敢我全部看在眼里,你在打击邪恶一事上有多么奋不顾身亦是有目共睹,就连柳城安全局里的术士们也在慢慢地接纳你了。我能够理解你对于自己过去所作所为的罪恶感,但也是时候可以放过自己了吧。过去的罪孽就用今后的义举来赎清,你只需要这么想就可以了。”
但是我依然无法释怀,怎么可能释怀?我从列缺那里离开了,而在今晚,我向青鸟交代了自己的想法。
我到底是什么?
黑暗中,青鸟拥抱着我,并且静静地凝视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