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一点的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
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不要命地往地面倾倒着冰冷的雨水。
能见度很差,天特别黑,如蛛丝般的雨帘在到达地面以前,就被风吹得打横儿,钻进路人的雨伞下面,将他们的衣裳彻底灌湿。
门房秦大爷叹了一口气,缩着脖子钻进了传达室,仔细检查了一下各处窗户是否锁好,随后又抖开了一张报纸。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人影忽然慢悠悠地出现在了秦大爷的视野中,将他吓了一大跳。
“哦唷……宋,宋老师?这都几点了,您还没回去那?”秦大爷大声喊道。
“……”宋海建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机械麻木地,摇摇晃晃地在暴雨中走着。
由于没有打伞的缘故,他身的皮鞋、西服、西裤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额头的那几缕刘海亦是如此。
“宋老师你怎么不打伞呀?没带伞吗?我这里有伞。”秦大爷颤巍巍地起身,拿起了墙角的一把透明塑料伞,小跑出传达室门外,将伞递了过去。
宋海建没有说话,没有接伞,也没有拒绝,而是完全把秦大爷当成了空气,就这么,夹着自己的公文包,往外走。
秦大爷看见了他的双眼,那里面没有瞳孔,只有眼白。
“哎呀”秦大爷大骇,连连后退三步。
此时,宋海建已经拉开了学校的边门,消失在了秦大爷的视野中。
秦大爷打着伞追了出去:“宋老师!宋老师!”
他想再次跑到宋海建的面前,看看他的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是否只是自己看错了,但却没有勇气。
他犹疑着,回了自己的传达室,顺手拿起了桌的圆盘拨号电话,但是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打给谁。
要不,打给校长吧?
还是打给……
不远不近处,传来了一阵大货车的鸣笛声。
在市区,原则是禁止鸣笛的。
这些开大车的,真是不管不顾,无法无天。
老头照例又感慨了一番今时不比往日,便回了自己的值班室。
随后,老头便看到,有四个人,两男两女,鬼鬼祟祟地从学校里面往门外走。
“站住!干什么的?你们是怎么进去的?”秦大爷喝道。
这四个人当中,有三个是学生模样,还有一个是大人。
为首的那个高中男生,秦大爷认识。
“秦大爷好啊。”那男生嬉皮笑脸地打招呼道,然后戳了戳身边的成年男子:“烟,烟。”
“又是你。”秦大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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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尧和沈婕回到家里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体都已经湿透了。
他先陪沈婕去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处打了破伤风针,然后才回家来,到家的时候已经挺晚的了。
这么大的雨,任凭什么雨伞和雨披都没用,少女的红巾早已没有了在殿堂中的锐意飘扬,而是软趴趴地粘在了她的脖子
校服紧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水珠在她的衣服面闪闪发光,竟然隐隐约约有些透出里面的澹粉色来。
随后,它们滴滴答答地落在地,在湿透的凉鞋旁边积成小小的水洼,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
二人没心思多逗留,打开屋门,便径直朝镜子里的房间钻。
沈天韵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非常温馨。房间里的地面被一块厚厚的淡绿色地毯覆盖着,给人一种柔软而温暖的感觉。墙壁贴满了少女的照片肖尧最喜欢其中一张,少女挥舞着网球拍奋力击球的,每次看到,嘴角都忍不住翘。
房间和他们出门前一样,那张全是猫头的小毯子胡乱地堆在床。
沈天韵不在家,沈婕刚钻出橱门,就把自己的校服拉链往下拉,露出了澹粉色的小胸衣,然后褪去了黑色的膝中裤,露出澹黄色的底裤,然后把衣和中裤都丢在了地毯。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的身躯在黯淡的光线里如同一座白玉雕塑,好像会发光。
肖尧不动声色地瞄了好几眼,这才走前去,把这两件湿衣服给捡了起来。
他对沈婕的“不见外”感到有些惊讶,又在心里暗自高兴倒不是占便宜什么的,主要是以此判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距离。
他眼看着少女脱下凉鞋,把那双白嫩的小脚丫虚空甩了甩,甩出了一些水滴。
接着,她的手绕到了背后,放到了胸衣的系扣。
肖尧屏住了呼吸。
见肖尧还没有转过身去的意思,她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伸出自己的右手,在空气里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的,明确底线。
“衣服不要往地丢,直接给我……”肖尧转过身去,喋喋不休地叮嘱道。
沈婕没有说话,肖尧听着她悉悉索索脱衣的声音,回到了2004年那边的房间。
将她的湿衣放进脏衣篓,然后把自己的湿衣服也丢了进去,换一条新底裤,这才翻找出一条大毛巾,从皂片间的热水瓶里打了一脸盆热水,再次钻进了女儿的房间。
沈婕已经换好了她的睡衣,肖尧走前去,帮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身的水。
“好了,我自己来,”少女冷冷道:“你也赶紧擦一擦,别又感冒了。”
“我感冒刚好,有冷却时间的。”肖尧没有让沈婕把毛巾夺过去,而是很自然而然地把女孩拥在怀里,替她细细擦着头发和身体的水渍。
怀里抱着小小的少女擦拭她的时候,肖尧觉得对方好像自己的女儿。
少女的身体很烫。
“行了,下面你自己来吧。”肖尧把毛巾递给她,又拿过放在饭桌的澹粉色澹黄色内衣裤,返回自己的皂片间,在水池里先泡。
然后,又打了一脚盆热水,回房间安排沈婕泡脚。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女孩的脚放进水盆里,一边拿出了红药水,用棉签沾着,帮沈婕擦洗着右膝的伤口。
伤口已经在医院简单处理过了,只是纱布都被雨水淋湿了,因此肖尧替她重新药。
其实,在沈婕知道共生的事情以前,自己已经替她洗了很久的内衣裤,只是自从“分手”两个字说出口以来,这项任务似乎便落到了女儿的手。
今天再次把她的衣服端出去洗,少女没有表示反对,再加她刚才在自己面前的“不见外”,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已经被原谅了呢?
肖尧的嘴角又有点想往翘了。
“嘶”红药水碰到少女膝盖的伤口时,女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被肖尧一把捉住了膝盖。
“忍着点疼,一下子就好了。”肖尧说。
“嗯。”沈婕说。
肖尧继续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帮沈婕清洗着伤口。
沈婕忽然伸出光滑的玉足,在肖尧的胸前轻轻踢了一下。
“怎么了?”肖尧怔了一下,抬起头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沈婕绷着脸,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什么怎么想的啊?”肖尧莫名其妙道。
“你刚才怎么想的?是不是想牺牲自己,觉得自己很伟大?”沈婕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别装傻,就在毕业典礼的礼堂那?”
肖尧想起了在一片火海中奔向自己的少女,想起了那把固定住机关的冰斧。
“怎么可能啊,”肖尧明白了沈婕的意思,故意轻松地笑了起来:“我这人最胆小了,又贪生怕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想要牺牲自己啊?”
“你骗人!”沈婕又不轻地踢了他一脚:““你就喜欢把骑士精神那套东西当真,当时你摆明了就是想要把自己留在那里,让我们三个走,好逞英雄。”
肖尧蓦然不语,只是继续为沈婕擦着红药水。
“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事了,我我们傻妹说不定也会被你连累,谁知道共生是不是共死?”沈婕继续不依不饶道。
“行了,”肖尧的嘴角泛起笑意:“知道老婆大人最关心我,最心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