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来,从未有人如此叫过她,起先,他这么叫她时,总不免让她感觉别扭,难为情,之后,大约每日都要翻来覆去如此叫个十几回,听得久了,到底还是习以为常,心无波澜了。
过后几日,待面对他,终于不再那么拘谨时,他便让她直呼其名,南婴。她当时只是一愣,随后也不知基于何种原因,索性恭敬不如从命,不乐意再顾忌太多了,就算对方是皇子身份,与生俱来便高人一等,那又如何?她的卑微向来只臣服于大自然,若是抛去一切世俗能给的优势,人又该从何区分贵贱,从血液里?还是那长指甲中?
原来,她终究还保留着几分寒儒的自命清高,只是不自觉发挥于此,实在有些讽刺。而由此论及徒有其表的刻意谦虚,想来也只不过是暗地里的自鸣得意罢了,自欺欺人还乐此不疲于这种事,其实并不高明,她曾经也干过,如今晓得这是虚伪,自然不再为之。
如今,她与他没了身份与称呼这层形式上的区分主仆,两人在同一所宫殿中,每日三餐食同桌,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处模式,这就难免让她有些苦恼了。因他即非半夏,没有一纸婚约作为和平相处的前提,又不是文归宁,也不应存在情感上的何种瓜葛,这就不得不让她另寻一种关系,好确认她的立场,一经划清界限,站定,乃至毫不动摇。
她何以如此想入非非?只因他的某些作为。她倒情愿是自己自作多情,不然,那些两人在日常相处中,能够避免却总是有意无意的肢体触碰,实在很难找到理由自圆其说。
很多时候,他会突然来到她的房间,说要一起用膳,因为总一个人吃饭很没意思。她纳了闷,吃饭就是吃饭,每日都一样,能有什么意思?本就没意思。但是生命还得继续维持,于是,两人便毫无悬念的开始搭伙吃饭,饭间的碗筷情谊,一勺接一勺的走亲戚之举,欲语还休的眉目,伴随着浅浅笑靥下的薄唇。此情此景,又是何等的盛情难却!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有了这般深的交情?
随后吃罢了事,也还不算完,他竟然就,不走了?又言每日都单独一人行动,没意思,后又主动牵起她的手,拉着她直奔后花园,说要一起走走,散散步,反正两人一样无事可作。这真是奇怪,她着实疑惑,这样就会变得有意思了?一连数日如此,还…真没看出来。当然,这些仅作普通交情的行为,倒也无可挑剔。
直到她被叫去他的寝室,帮他诊平安脉,无比专注的低头思索着《脉义经》中的某句症状时,却被抚过前额刘海的那只手给惊回了神,霎时间,一股淡淡的香味冲入她的脑海里弥漫开来,直抵四肢百骸,让她险些失了神智,却突然发现,原来,她俩竟挨得如此之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