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代郡,延陵。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风吹起滚滚黄沙,马蹄踏碎草尖,卷起漫天飞絮,马背上的少年紧闭双唇,面容严肃,仿佛正在策划着什么大事。
不远处的长城之上,一身黑衣的少年负手立于城墙上,静静凝视着他。
少顷,远处传来剧烈的震颤响动,那马背上的少年抬眸之间,从远处看清了骏马奔腾,扬起漫天飞尘。
“来了!”他嘴角微挑,轻声呢喃。
很快,那支骑兵队伍抵达城外,而他也跟着队伍,往长城方向返回。
城墙上的少年纵身跃下城墙,一跃而上马背,跟随着那一群马队,奔涌入城。
“驾!”
伴随着高亢的哨声,他一夹马腹,迅速冲出了城门,朝着那群疾驰而来的铁骑追赶而去。
一入城,最先在城外的少年,拉着黑衣少年抢言道:“快!将消息传回洛京。”
“嗯。”
黑衣少年点头,勒着缰绳,调转马头离开,而那个骑马的人,竟是……边境的左将军!
洛京,皇宫,昭阳殿。
天气逐渐寒冷,秋风如刀,刮在窗户上发出刺耳的呜咽声。
陆昭漪端坐在火炕前,不时有宫女和太监在旁侍奉,而她的目光全然投入在手上的奏疏,在她旁边还堆着足足半人多高,还未来得及察看的奏疏。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入殿内,“启禀皇后,宫外有消息送来!”
闻言,她连头都没抬,神色毫无波动,仅仅淡淡地出了声,“直接念!”
片刻,那侍卫将手中的信纸摊开,大声朗诵。
“陛下亲征大军已过广陵,正全速赶往中山,与青州铁骑汇合后,再次起程往北……”
陆昭漪放下奏疏,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你说,我提议让陛下亲征,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话,似乎是对身边影雪说的。
她此刻怀着身孕,又操劳这些国事,好在这些日子里,自后宫新规颁布之后,蔡政君也没来找她的麻烦,也算是安生了一些。
影雪小心翼翼地答道:“属下愚钝,实在猜不透皇后娘娘您的用意。但依照奴婢所想,既然您执意让陛下出征,想必是早有打算,待这场仗打完了,您和陛下不久美满了嘛!”
“美满?呵呵……”她笑了笑,却不赞同她这番话,“但愿……这一切,能有个好的结束!”
她叹了口气,“你且退下吧。”
待宫女和太监都退下了,影雪才走近,小心翼翼道:“皇后,您该歇息了……”
陆昭漪摆摆手,“不用了。”
影雪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默默退出了房间。
夜色浓重,陆昭漪独坐火炉旁,怔愣失神。
她抚摸着自己那日渐隆起的肚皮,回想起三月之前,夏裴交代给自己的话,为了孩子,她不能倒下……
看着这些还未来得及看完的奏疏,她只是吩咐一声,将这些全部送到太尉府,由太尉审阅。
“七娘。”影雨推门进来,手里捧着热汤药。
陆昭漪接过,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淌入肺腑,令她忍不住咳嗽出声。
将空碗重新递过去,她这才询问着,“太尉如何说?”
“据说太尉近日也快累倒了,眼下各地奏疏,左右丞相,连寒王也都分摊了一些。”影雨沉声答道。
听了这话,陆昭漪微蹙眉,“谁知道,陛下亲征了,留下来这摊子事,却是这般烫手,可想而知,夏裴这几年都是这般过的,到底是有多么操劳?”
当
皇帝,还真的不容易。
“七娘这是为陛下鸣不平吗?”
“谁说的?”她翻了翻白眼。
至少,皇帝不在洛京,还有宗室能撑住士族带来的压力,寒王确实可以顶上一顶。
她回眸,指着一地的奏疏,“那就都送到寒王府吧!”
“喏!”
然而,她刚想准备就寝时,宫女却来传报,蔡政君来了!
“哦?”陆昭漪挑眉。
她来干嘛?
“让她进来吧!”她想不通,蔡政君此时跑过来,到底所图为何。
但不管有什么鬼主意,在这昭阳殿内外,满是影卫守护之下,谅她也不敢做出什么幺蛾子。
很快,蔡政君被领入殿内。
在宫女伺候之下,陆昭漪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软榻上,瞥眼瞧着站在殿中那道身影,似是显得极为局促,甚至连行礼请安都忘记了,她勾起了红润的唇畔,缓缓出声。
“不必多礼,蔡贵嫔,随便找地方坐。”
蔡政君抿着薄唇,迟疑许久,这才缓缓起身,找了一个位置跪坐下来。
她抬头,偷瞄着坐在软塌上的贵妇,见对方穿着一身绣金凤纹的华服,脸上虽涂抹了脂粉,但依稀仍能辨别出其略显憔悴的轮廓。
“不知这般深夜突然造访,贵嫔是有何贵干?”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率先开口。
见状,蔡政君抿唇犹豫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说道,“陆昭漪,我不想与你为敌了。”
“哟!”
陆昭漪柳眉微展,略有不可置信的意味,看着她,“看来我今夜不必睡了,好好瞧瞧几个时辰后,这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来……”
这话,顿时让蔡政君面色涨红,她咬牙,语气强硬了些,“你别得意!我还是很讨厌你!”
“嗯,我看得出来!”她浅笑,“所以,你来此就是为了说这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