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问候关心环节,亲人俱在者言谈一番惊险,家有伤亡者哀哭声高起又落下,由身边人陪着劝着转化为低低的抽泣。
战争与死亡是正反两个影子,即便温瑜战力之高也无法完全保证每个人都活下去,这本也不是她的职责,本就是搭伙一块儿南下,各有所需,没有谁可以对他人的生命负责。
不过一路相伴良久,相识的人因此身亡,总归是有些伤感。
但这些也怪不了温瑜,护着他们从饥不饱餐到如今不愁生计,温瑜更是在每次战斗中都以一己之力护住了绝大多数人,尽到了自己的情分。
但或许有人不这样想。
斗米恩升米仇,尤其是今日接连两场战斗,堆着的,血腥味十足的敌人尸体,重伤者此起彼伏的呻吟,同伴们僵硬的尸体。
种种场面,连带着一整晚的紧张不安冲击到了众人,心里的种子开始破土发芽。
人心最为浮动的,当属近期加入的两百余人,他们自觉将自己和村民们分成两伙人,修整时“同阵营”的人抱团在一起“交流”。
“我偷偷听到了,今晚上这些人都是冲着温瑜来的,本来跟我们没关系。”
“原是这样!可怜我当家的苦命,到死了才知道是白白替别人丢了命。”
“也不能这样说吧,没有温姑娘我们在第一次遇到山匪的时候就没命了。”
“那她就想要我们拿命来偿吗?”说话的男人面上畏畏缩缩,但每句话都挑动着矛盾,“她救过你们的命可没救过我们的命,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儿,却要带着大家一起遭罪。”
男人旁边一个低着头安抚自家孩子的包着头巾的女人终于抬起头来,语气平淡:“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留下的,更何况那群匪徒即便是冲着温姑娘来的,就不会对我们动手了吗?”
“既为匪徒,自然心狠手辣,哪还顾得什么善恶,不管你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一律该杀的杀,该抢的抢,大家都是祁县附近来的,怎会没听过当初被路过劫匪屠尽满门的李家?”
“要不是跟在温姑娘身边,我们可能是一个也活不下来。”
女人说完,拍了拍怀里略带不安的幼童,给予他安慰。
男人听了眼神微动,随即无奈叹气,做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瞧,这才在这儿待了几天,她的心就已经被迷惑成这样子,如果再待下去,可能人家卖了你的命你还替人家数钱。”
见旁边的人还在思考女人刚才的话,男人接着道:“妇道人家的话你们也信?愚妇有什么见识,谁知道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不然怎么来了才几天就一心向着别人讲话。”
“哦,我知道了—”男人上下打量着,视线里带着满满恶意,“你家男人没得早,这几日温瑜旁边那个姓罗的没少来给你帮忙吧?以你的身段,说不准还有其他人。”
“怪不得心已经偏到人家那边了。”
男人油滑的目光和言语没让女人心中升起什么波澜,她孤儿寡母多年,什么样的闲言碎语没听过?
女人见这群人已经听不进好话,无意继续拉扯,抱起孩子往别处走。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已仁至义尽。
她的离开没引起什么注意,男人心中冷笑一声,换上副愤懑的表情继续道:“所以说,继续什么仙人关照的队伍,都是为了骗我们的,那天晚上事,天上的身影,怕不是也是他们搞的鬼!就是为了让我们给她卖命。”
男人的话如同种子飘进附近的人群心中,而后随着风起,又传播到更广的地方,涌动着一茬又一茬冒尖的恶意。
在蔓延的察察蜚语之下,连带着少数一开始跟着的村民也开始动摇。
功成身退的男人却开始沉默,隐藏在最阴暗的角落,偷偷地看向营地最中心处,温瑜几人不远处,堆成小山的轻甲和粮食,以及沉重到在松软地面上留下印记的木箱子。
他的视线仿佛能够透过厚实的木头,看到里面,曾惊鸿一瞥的,亮闪闪的银子。
他无声张嘴,比出几个口型。
银,子,是,我,的。
“你不管吗?”
许老二对着魏瑾揶揄道:“当初你可是包揽了这些人的事项,说一切尽在掌控。”
许是重新有了目标,心中精神气使得魏瑾神态焕然一新,从此前的恹恹颓唐到如今精神奕奕,连白发似乎都少了不少。
他知道许老二说的是什么,人心难测,众口难调,在没了生存危机后,人数一多必然会伴随着矛盾的出现,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一个个去拔出来多麻烦,给他们点诱惑,让他们自己冒出来,然后解决,不是更方便?
“一切尽在掌握。”魏瑾重复许老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