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沉默了,山海关与宁远的事,他知道的远比董宣武多,其中有多少猫腻,他心中也是一清二楚。他知道,董宣武说的恐怕就是事实。
关宁将门与女真人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与和平,一方面的确是被女真人打怕了,另一方面,恐怕也正如董宣武所说,是因为有巨大的利益存在。虽然这一点,吴三桂不愿承认。
“军人以保家卫国为使命!”这是董宣武的原话,言外之意,不能保家,也无心卫国的关宁兵马,不配称为大明军人。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年青的吴三桂。
“大丈夫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吴三桂毕竟太年轻,被董宣武一句这么一激将,这句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好!”董宣武忽然拍掌笑着说道,“好一句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少年有为,有志气!这句话如果我没记错,该是主父偃说的吧!
可是我记得主父偃一纸推恩令,为汉武帝解决了诸侯割据的心头之患、后顾之忧,为大汉犁庭扫穴、封狼居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可是吴兄,你又为陛下,为大明,为华夏社稷,为天下苍生做过什么?或者你打算做些什么?
辽东是大丈夫施展身手的好地方,请恕董某孤陋寡闻,似乎没有听说吴兄建立什么不世功业。
这世上,大话好说,实事难办啊!”
吴三桂的脸色一阵白一阵赤,半天方才说道:“天下先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
“原来吴兄是说天下无人能识君啊!”董宣武哈哈大笑,“别人这般说,也就罢了,可是令尊贵为总兵,手下有精兵无数,吴兄的起点可比一般人要高出很多。如果这样,吴兄都一事无成,有说什么生不五鼎食,恐怕连死即五鼎烹也不够这个资格!”
董宣武说起刻薄话来,阴损程度并不比那些文人差。
“董将军为何如此小窥我吴三桂?”吴三桂有些愤怒,涨红了脸说道。
董宣武摇摇头,说道:“吴兄,你错了!董某只是听说,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
吴兄当然是有本事,有抱负的人,董某只是担心未见其末,先见其害矣!”
“将军是说我吴三桂将成为天下的大害?”吴三桂更是愤怒不已。
董宣武长叹一口气,说道:“吴兄现在就已经是天下大害之一,难道不自知?现在我大明天灾连连,百姓贫弊不堪,食不果腹。但是关宁用度,竟然半于天下财赋。
其中新饷,如果董某没有记错,万历四十七年征银尚只两百万两,到了万历四十八年骤升至五百二十万两,到了天启元年,新饷以及杂税、盐课、关税加起足有五百五十万两白银之多。前年广宁之败,官军退守山海关,开支减少了,新饷也减少了,总计得银两百九十余万两,去年筑宁远城,新饷又再度攀升至近四百八十万两。今年看情形,这数字也小不了。
大明为关宁提供了这么多银子,可是关宁诸将又为大明做了些什么?打过一场像样的仗么?这么多银子,又有多少真正用在辽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