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兵权从未集中到一人身上,边境有掌兵的封疆大吏,各地有蓄养私兵护卫的藩王,而隶属皇帝的百万禁卫军一般由太尉掌管。
从实际操作上来看,这天下的兵权都归一人,其实是不太可行的。就拿凉州来说,若是边境胡人来犯,陆惟发公文请示天下兵马大元帅要不要用兵,等收到回复,胡人恐怕都要打到京城了。
所以,这还真是个名头上好听,实际上啥也不是的官职。
她猜测金永修是想当太尉,不仅品阶升到一品,所有武将都归他管辖,而且百万禁卫军都是他的了。
金永修之前信誓旦旦的可以收拾陆惟,无非是安平帝跟他许诺了什么,大概率就是许诺他当太尉,统领大夏武将。
章毓卿看向了金永修,金永修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金永修又不傻,她都能看出来这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个虚名,金永修能看不出来?
众臣子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发声。不懂的人不敢开口,懂的人自然看懂了君臣之间的波涛汹涌,更不会开口。
金永修按捺不住了,有种被安平帝玩弄股掌之间的愤怒,沉着脸说道:“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臣无能,不敢受此重任!”
安平帝脸上有点挂不住,说道:“金爱卿不要妄自菲薄,此次平叛,爱卿立下了泼天的功劳,值得此位!”
席间突然一个年轻官员站起来叫道:“皇上,若是平叛江夏逆贼是泼天功劳,那陆统制斩杀胡人皇帝连同两个太子,将胡人赶回草原,收复三千里失地,又该是怎么样的功劳?又该如何封赏?”
陆惟眼神锐利的看向了年轻官员,他并不认识。
“陆爱卿自然也是劳苦功高。”安平帝不甚高兴的说道。
那年轻官员像是不会看人脸色,又高声说道:“臣以为,陆统制的功劳比金总兵大的多,且陆统制为人高风亮节,立下大功也没有跟皇上要过封赏,可不像某些人!打仗打了那么多年,才打出个结果,还好意思要官要权!”
安平帝怒道:“住口!金爱卿乃国之栋梁,肱股之臣,是你能出言羞辱的?你有本事,也自去领兵打仗,得了军功,朕也给你封赏!”
年轻官员说道:“微臣是御史台樊广禄,乃是文臣,没有上马定江山的能耐,不过是为大夏社稷稳固着想,替陆统制鸣不平罢了!若是金总兵都能得到封赏,当天下兵马大元帅,那陆统制又该封赏什么?”
众人的视线在陆惟身上打转,不少人暗地里揣测这樊广禄是不是陆惟安排的,眼红金永修得了圣宠,想趁机发难,问安平帝讨赏的。
陆惟放下了酒杯,金樽撞击在红木案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陛下明鉴,微臣那点功劳在金总兵跟前不值一提。微臣觉得陛下说的极是,金总兵是大夏的中流砥柱,肱股之臣,理应封赏。”陆惟不徐不疾的说道,表情淡然。
樊广禄一脸激动,还想再说什么,陆惟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今日是庆祝金总兵平叛江夏反贼,再有人提我陆某人,别怪我陆某人认定他有意挑拨同僚关系,危害我大夏社稷,乃是胡人和南越安插进来的内奸,当诛!”
陆惟表明了态度,剑指跳出来为他鸣不平的樊广禄,迅速切割了关系。
樊广禄悻悻然说道:“在下是御史台的人,为官正直清廉,绝非异族内奸!只是看不惯有些人沽名钓誉,而让真正的功臣寒心,误了我大夏的江山社稷!”
陆惟不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
金永修羞恼不已,这沽名钓誉的人摆明了就是在说他,至于樊广禄是不是陆惟买通了来砸场子的,只需要看皇上的态度便知。
“皇上,臣有罪,臣不该来这宫宴的!”金永修沉着脸说道,“如今江夏战事已平,大夏已经不需要微臣了,臣特此辞官,请皇上准许!”
安平帝心中恼怒,陆惟和金永修都不按他的想法出牌。
若是陆惟心中有怨气,顺着樊广禄的话说几句,他不但可以免了金永修的封赏,还可以给陆惟赏赐一二。
金永修贪得无厌,像个饕餮一样没个满足的时候,这次若是封了他当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接下来平叛红莲教和青军,该怎么封赏?真封他当太尉?再接下来呢?金永修才二十多岁,以后的日子长着,难不成最后要把他屁股底下的龙椅让给金永修?
陆惟若是趁机发难金永修,金永修自己识相的话就别巴望着太尉一职了,老老实实的当大夏总兵。
可陆惟不仅不替自己邀功,还影射樊广禄别有居心,挑拨大臣关系。
金永修竟然以退为进,以辞官相要挟。
安平帝看着底下一众大臣,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没有一个是忠君之臣,百官误他!
“爱卿胡说什么!大夏没了你,还如何跟那些反贼抗衡?”安平帝咽下老血笑道,“辞官一事,切勿再议!奏乐,接着奏乐!”
丝竹声又响了起来,安平帝带头举杯,觥筹交错,群臣们脸上又挂上了笑容,言笑晏晏,歌舞升平。
先前安平帝提出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虚名也没有再提起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