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在现世之中,从来没有见过被誉为天下第一潮的八月十五,罗刹江上一线潮。
之所以方才能够轰出那好似一线潮的拳势,将翻江妖王毙于拳下,是因为陆离到底还是没有改变奚真人的死局。
其实在第一次轮回,镇压白娘娘于罗刹江之后,陆离就在轮回破碎之前,告知了拂尘之中的道童,奚真人可能会有灾劫在身。
如果不是因为奚真人遭劫,这样一门可以镇封神祇的法门,还有创造这法门的奚真人,又怎么会只言片语都不留存于后世。
而杀奚真人者,必神祇也,陆离让拂尘道童劝奚真人去寻初代道主,避世不出,当能留存一命。
可到了第二次轮回,陆离出金山寺,于罗刹江旁,再度寻到了奚真人的拂尘,但拂尘道童却告诉他,奚真人还是死了。
拂尘道童不是没有告知奚真人陆离的话,但奚真人在得知已然有人传承了他的封神法之后,却选择了慨然赴死。
“道主虽然有南冥法抽取生机,但从道祖离世不久,道主便已然成道。
近两千载的岁月侵蚀,即便是道主,也至多还能再撑不足千载岁月了。
两千载岁月过去,天地之间的距离已然拉近。
本就应该在大易王朝倾颓之时就收割人间,举行大祭的神祇之所以没有降临人间,最开始,是因为道祖骑牛飞升,而诸子还留存于世。
到道主出世,又多出了对道主还有其余诸子的忌惮。
但诸子终有一死,神祇们寿元无尽,可以去等。
我创下的封神法,却可流传万世,神祇必杀之。”
当陆离寻到拂尘之时,拂尘之中留存的,是奚真人最后的话语与记忆,还有一道雷霆权柄。
“若是为了保存我的性命,让道主强行出手,提前寿尽,那九州大地,将会提前千载遭逢大劫。
而你之到来,象征千载之后,即便诸子皆入灭,却还有人撑起了天穹。
我若是断了这千载庇佑,那就是断了人道存续。
即便存活,那又能如何?
我自知资质有限,创出封神法者是我,但能够实现敕封诸神者,当在千载后。
尔从千载后而来,正是天不绝我道统。
与其逆我之命,不如为后世人道之兴锦上添花。
尔亦有灾劫,传承道法之余,且让我以我之死,替你谋一线生机。”
在奚真人再掌肉身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端坐于罗刹江前。
八月十五罗刹江上一线潮起,而这也是一条天神通往人间的路途。
奚真人以四境之身,直面执掌雷霆的五境神祇,借由一线潮之力,撕裂其部分权柄,藏于拂尘之身,掩埋于罗刹江底。
而其身,则被那位暴怒的神祇,以雷法碾灭至虚无。
身死之前,仍大笑道“人道必兴”。
是坚信人道必兴,封神之法的存续,方才是锦上添花。
是坚信人道必兴,三千载百家争鸣,诸子却论而不争。
诸子论而不争,守人间三千载,至祖龙出世,再阻天穹,使除九州之内,不闻神祇之名,连请神之法,都再无土壤。
人道滚滚向前,若能诛灭北匈蛮,将四域也镇压于九州之下,人间将彻底与天穹之上相隔。
“可惜,真人看不到了。”
陆离冷眼看着于雷火之中,惨叫出声,再也无法去抽取轮回之力,炼万妖金丹的白娘娘,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快意。
奚真人之死,虽然根本原因在于他创出了封神法,但直接引发的诱因,却是为了救出自家侄子,而施展雷神法去镇压的白娘娘。
所以,陆离在轮回世界之中,知晓奚真人之死后,便开始积蓄忿怒。
方才与踏地妖王的争斗,只是开始。
直到此刻,这忿怒方才完全迸发。
“自以为接下了当初我的雷法,就破了奚真人于你心中种下的威势?”
陆离走到三生石前,看着那扭动的白娘娘蛇躯,直接一拳砸落。
“三生石演化三世轮回,看似你才是那一世的主角。
但放眼整个时代,去看此界大势,奚真人才是真正的弄潮者,他是人道必兴的一道浪潮。
你直接导致了他的身死,才是你可以夸耀一辈子的事情。”
人道必兴,一如大潮之起,势不可挡。
正是有此感悟,陆离才轰出了从未亲眼见过的一线大潮之拳。
而如今,陆离秉持忿怒,再度落拳,哪怕没有雷霆之海与虚相忿怒之火加持,却还是砸的白娘娘一阵痛呼。
尤其是其拳势连绵不断的冲击,更是让白娘娘回想起了当初在罗刹江之时,于水塔之中,被江水不断冲刷的痛楚。
“奚真人已经死了!”
白娘娘盯着陆离,眼中满是恶毒:“我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看到你继承了封神之法后杀了你。
没有你,历经轮回,总有一天,轮回也会破去,不管是千世还是万世,对现世而言都只是一瞬。
要么永世沉沦,直到意识幻灭,要么就是我赢,我就该去赌一次的。
不过你也不要得意,神祇是不会寿尽的,那位五境雷霆神祇的部分意志再度于现世,祂一定会有所察觉。
九州之内,的确没有神祇可以降世,但你除非这辈子都不出九州,否则,你只要敢踏出九州一步,就一定会死。
当初奚真人怎么死,你就会怎么死!”
“屁话真多!”
陆离又是一拳砸落,嗤笑道:“老子的命,早就被预定了。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那雷神能不能抢过祂。
而且,就算祂们不找我,我还要去找祂们呢。
人身周天之数三百六十五枚大穴,一元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小窍,能压多少神祇。
让神祇如星落般被镇封于我的窍穴之中,才算是将这一脉道统,发扬光大。”
“好狂妄的小子,你是不是以为杀了几个妖王,就天下无敌了。”
白娘娘哈哈大笑,满是不屑的笑道:“就算是真正的天下无敌,那位大离的的国师,也不敢说出这番话来。
别说镇压周天之数,一元之数的神祇了,你能把我解决,就算你厉害。
让你的雷火来炼我,让你的拳来砸我。
我是做不到自己炼出万妖金丹了,但你们也别想练成。
所有人,今天都要死在这白蛇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