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江阳城下。
亦天航勒马暂歇,只见众多百姓拖家带口、神色慌张的从城中奔出,男子疾呼声、幼儿啼哭声、老弱哀叹声不绝于耳。
胡抗见亦天航眉头紧锁,便策马出列拦住一逃难的百姓,问道:“这位大哥,已是年根腊月,不知这江阳生何变故?你等竟争相出城?”
被拦下的男子见是官军,便将手推车搁到一旁,沮丧地说道:“前日夜里汤廷山防线大败,官军溃卒无数,只怕这江阳不保矣,我等趁着蛮族未到,自是要赶紧逃命去啊!”
胡抗又拦住几户人家问询,所得说辞几乎一样,便向亦天航禀报道:“大人,据百姓之言,前夜汤廷山防线大败,以致城中恐慌。”
亦天航闻言说道:“汤廷山一带有江阳军、镇蛮军共计五万大军,怎会一夜之间便一败涂地!入城!本将倒要看看是谁在妖言惑众!”
大队骑兵进城,早已引起守城郡兵的注意,只见城中一将引兵而来,拦住去路。
“来将通名!”为首的都尉高声喊道。
“本将乃是护蜀军校尉亦天航,奉穆将军将令,前来江阳御敌!”亦天航大声回道。
那都尉一听是亦天航,似是旧识般,驱马近前抱拳道:“亦校尉,许久未见,可还认得末将?”
亦天航仔细一看,又是熟人,当年汤廷山驻军都尉孙济臣,二人曾于风石堡山下并肩作战,岂会相忘?
亦天航回礼道:“孙兄怎会在此?你不是一直在风石堡山下大营驻扎吗?”
“此处不宜详谈,快随我入城。”孙济臣见亦天航不仅未曾忘他,而且身为上官却无丝毫官僚作派,顿时对亦天航生起好感。
亦天航率部跟随孙济臣进驻城防大营,二人不及卸甲便进了孙济臣的大帐。
孙济臣匆忙沏上些粗茶,说道:“大战数月,物资匮乏,就连茶叶也只剩这种品相了,校尉莫要嫌弃。”
“孙兄说的哪里话,方才亦某入城时见城中百姓皆神情慌张、争向逃难,说是汤廷山防线大败,可有此事?”亦天航问道。
孙济臣将沏好的茶端到亦天航跟前,说道:“百姓所说,实是谬传。如今我军在汤廷山设有三处大营,自西往东分别是王简将军的西大营、秦占雄的东大营,还有由秦占雄分兵驻防的风石堡山下大营,前日夜里被蛮军偷袭的便是风石堡那了,折损了两三千人,不过幸好江阳军及时驰援,未致大败。今日一早伤兵入城,引起百姓恐慌,末将是制止不住啊,又不能强行禁止百姓出城,只得任由百姓离开,城守府虽然一力辟谣,但奈何三人成虎、谣言已起,也是无能为力。”
“原来如此,也不知堡中猎户如何了。风石堡那处营寨不是一直由孙兄守备吗?”
亦天航突然记挂起了风石堡的彭桓和刘家兄弟等人。
孙济臣神情失落地回道:“唉!男儿有志于沙场杀敌,上报朝廷、下安黎民,奈何时运不济,得罪了秦占雄!如此也好,在后方待着倒是不用厮杀搏命。”
“孙兄矢志报国,却不得用武之地,实是可惜。”
孙济臣本就不得志,此刻闻言更是愤懑憋屈。
亦天航见状急忙岔开话题,问道:“孙兄可知青城派与绝刀门两派人马身在何处?”
“这两派均在汤廷山西大营,听说战况惨烈,已是折了不少弟子。”孙济臣回道。
亦天航与孙济臣略一寒暄,将江阳战事打探清楚后,便告辞离开了。
穆子玉军令只说移师江阳,却并未点明听谁号令,亦天航只得率军在江阳暂歇几日,派人去资中请示。
入城第二日,城防营亦天航驻地,张岱来访。
“张总镖头的消息可够灵光的,本将昨日刚到江阳,你今日便来了。”亦天航故意打趣道。
“亦大人莫要笑话在下了,大人之恩情,张某从未敢忘,若是连大人到达江阳都不知晓,岂不是连城内百姓都不如?”张岱恭敬地回道。
亦天航看了眼这虬髯汉子,问道:“城中百姓也知我名?”
“大人威名,这蜀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那懵懂幼/童,也知乌陵猛虎的名号!”张岱满是敬佩地回道。
“乌陵猛虎?”亦天航不解。
“大人驱逐韩相、力败蛮军的事迹早已传至江阳,以数十人冲击万余蛮兵大阵,于十死无生之地救出被围士卒,这等神威勇烈,早就被百姓争向传颂,昨日有逃难的百姓听闻大人到此,竟是纷纷回城,又安心住下了。”
“哦?不想本将竟有如此威望了?”亦天航心中窃喜,民心、民心啊!
“小人今日前来,一是探望大人您,二是小人的镖行生意不错,攒了些银子,特奉与大人以资军用。”张岱说罢便将怀中银票双手奉到亦天航跟前。
亦天航并未伸手去接,缓缓开口问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这句话把张岱问愣了,半晌才回话:“大人是我的恩人,是镖行众弟兄的恩人!”
亦天航笑了笑,说道:“本将若要你等去死,你可愿意?”
亦天航言语间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张岱闻言满脸惊诧,但即刻便回道:“小人之命、小人之富贵皆是大人所赐,若不是大人宅心仁厚,当年小人便死在那荒郊上了,大人若有需要,小人之性命随时可取!”
“不要理由?即便你心中满是疑惑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