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这个人正如刘俭所说的,是一个不爱民,但却爱军的人。
前提是他只爱他属于他自己的军卒,不是谁的军都爱。
董卓年轻的时候,就是很豪气的一个人。
史书有载:少好侠,常游羌中,尽与诸豪帅相结;后归耕于野,而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与俱还,杀耕牛与相宴乐;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千余头以遗之,由是以健侠之名。
看历史记载的只言片语,就大致能知,董卓此人的内在本质实就是一江湖大哥,特豪爽的那种。
而今日大节,董卓借宴请匈奴使者之际,大飨诸郡士卒,正符合他平日里的这个人设。
此时正值宴会高潮,群情欢愉,董卓此时犒赏三军,以收诸军之心,可谓正得其时。
在这个时节大飨将士们的效果,要远比平日里来的更为有效,不得不说,董卓在这一方面也是煞费苦心,钻研的很透彻。
果然,董卓说完话后,周围瞬间便响起了一阵山呼海啸的高呼。
“多谢方伯!”
“多谢方伯!”
在今夜璀璨星空下的这场宴席中,也只有此时此刻是最为热闹的,也是最让士卒们群情振奋的。
刘俭在一旁,耐心地给张飞和韩当分析着董卓的一举一动,以及他此刻突然宣布大飨士卒的含义所在。
能借着这个机会,多让张飞长些见识是极好的。
在军中大飨,无外乎酒食而已,至于钱帛之类的东西,大多还是要分赏给有军职的军尉。
接下来,便见董卓笑呵呵地坐下,大手一挥道:“营中戍卒自然要赏,但是今日在场的诸君,也皆是立下大功之人,不可不赏,不可不赐!”
“诸位功绩虽有卢公统一奏表报于尚书台,但董某本人却也不会忘记诸君的辛劳,今日乘着酒性,诸君下属中人若有大功,不妨直报!董某当为之特赏!”
话音落时,便有隶属于云中的别部司马站出来,为手下的曲军侯,屯长逐一报功,所言大部分皆是谁谁斩首逾几,谁谁俘虏多少胡民。
董卓听完之后,当即大嘴一咧:“看赏!”
当即便有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锦缎布帛用托盘端上,交于云中郡的司马,着他代为分赏。
张飞看的似有些不解,低声道:“兄长,这是何意?诸郡军尉报功几何,难道不得通过他这个刺史呈递后,再由卢尚书派人呈往尚书台吗?”
刘俭摇晃着手中的空酒卮,道:“那是自然的。”
张飞更加疑惑了:“既然如此,那诸郡屯曲斩首几何,俘虏几何,董使君心中是自然清楚的紧,如何还要当众在这里询问,难道是他喝多酒忘记了?”
“怎么说才好呢,”
刘俭若有所悟地道:“据我观察,其实眼下这局面,就有些类似于上台颁奖的意思了,有功报赏也不过是收揽军心中最基本的一步,可若在众目睽睽之下,事先安排人将功勋报出,无异于可使受功之人大增颜面,更兼今日还有匈奴人在此,更能大涨我三军将士们的士气威风,似此何乐而不为之?”
韩当感慨地叹道:“这位董使君确实有些治兵的手段。”
“不错,所以才要带你们来学呀。”
随后,又有定襄的司马站出来陈述其麾下曲屯诸长所立之功,董卓听完自然豪气地赏赐。
紧接着,代郡、朔方、雁门诸长官皆分别陈述,这个说本部谁谁斩获几何,那个说本部谁谁谁英勇无敌,还有人说本部谁谁砍了鲜卑何名人的脑袋。
董卓大手一挥,挨个看赏。
而受赏之人当着三军的面领赏,自然都面上有光,对董卓的感激之情自然是无以言表。
一时间,场间的气氛达到了一个高潮,并州各郡诸军士气奇高,诸人皆高声叫嚷‘方伯威武恩厚’。
董卓满面欢愉,喜不自胜,深感满意。
张飞低声问刘俭道:“兄长,按道理来说,并州这些军尉,尚书台应是拟令封赏过了,如今董使君又再封赏一遍,这钱又是从何来的?”
刘俭很是平静地道:“自然是用他自家的财货。”
“啊?用他自家钱财,如此姓董的岂不是亏了?他竟然这般散财?”
“呵呵……”
刘俭的笑声多少有些不屑:“似他这个位置的人物,看似豪气干云,能散万金之财,但终归是不会亏自家本金的,他这些钱自有他的来路,当然不只是他,朝堂之上历来如此,为首的官员有什么花销皆会往下摊派,一层压着一层,最终真正受损失的,终不过是最下层的黔首黎庶而已,试问大汉天下,面有菜色者,又有几个是在堂之官?”
韩当听到这的时候,眼中露出了几许愤慨之情,望向董卓的眼色,也似乎是开始变的不善了。
毕竟,若是真正的计较起来,韩当是真正在底层待过的人。
刘俭口中所言的一层压一层的痛苦,也只有韩当,是真真正正的切身处地感受过的。
那种无奈,那种辛酸,那种在夹缝中生存的苦楚,求生求死皆不得的悲怆,又岂是上位者所能知晓体会的?
韩当的牙关紧咬,手指攥拳,用力之大手掌中隐隐似乎都有些血迹。
除了刘俭和张飞三人外,匈奴使者那边也在关注着董卓大飨将士们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