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无妄之灾。”赵似说:“你不用害怕,我既能救你出来,就会为你洗刷冤屈。凡事有我做主,你不必多虑。”
赵似这话犹如甘霖雨露,让成宇那早已斑斑血迹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滋润。他的泪水夺眶而出,膝盖一弯,便跪在了赵似的面前。
“大王,小人但蒙大王恩典,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了。”他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完,然后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赵似却是一惊,连忙起身说:“虽有恩情,你报答就是了,何必行这么重的礼?”
“大王于小人而言,犹如再生父母啊!”他扬起一张泪水滂沱的脸来说着。
赵似点了点头,又望着章惇说:“自神宗变法以来,我朝的国法愈来愈猛,不知多少百姓都似成宇这般无端受难。唉,真是令人嗟叹。”
章惇也频频点头,却并不说话。
“行了,你起来坐吧。”赵似说着,自己也坐了下去。
成宇本想推辞,但见赵似面容和善,语气温和,便道了声谢,起身坐在了旁边。
“我这儿正有一桩好事说与你知。”赵似含笑说道:“刚刚出去的那个女子,想必你也见了。她名叫珊瑚,在我府上多年,也算是劳苦功高。呵呵,你该知道,女儿家芳华易逝,我正打算为她寻一个可靠的男人。”
成宇有些惴惴不安,似乎猜到了赵似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只可惜我府上的男子大多粗鄙,配不上珊瑚。”赵似接着说:“而你却是不同,刚刚章相公也夸你踏实稳重,想来是个足以依靠的人。故而我打算……”
“大王!”成宇忽然打断了赵似的话。赵似也是一呆,忙问:“可有哪里不妥?”
“小人……小人……”成宇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难道你嫌珊瑚貌丑,不愿她做你的浑家?”赵似颇为关切的问。
“不不不。”成宇激动的站起了身,连忙说:“珊瑚姑娘美得很,只是小人……小人已有婚约了。”
“什么?你已与人有了婚约?”赵似有些吃惊,吃惊过后是深深的遗憾之情。
随后他又连连苦笑,说:“也怪我性急,刚刚已给珊瑚许诺。唉,我还答应给她出一份厚厚的嫁妆,为你们添置一处新居,看来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哈哈哈!”章惇仰头大笑,说:“大王竟然失信于下人,这可怎叫人下得了台呀。”
成宇浑身颤抖,紧咬牙关,斗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似乎他的心正被千万蚂蚁啃噬一般。
“唉,章相公就不要取笑我了。”赵似为他二人斟上了茶,笑着说:“珊瑚确是个贤良淑慧的女子,虽是下人,但品行也算是高洁。一般的凡夫俗子可配她不起。”
章惇又扭头对成宇说:“你瞧,简王殿下是多么地看重那女子。你不妨将那婚约退了,来和王府结下这门亲事。他日简王必另眼相待,前途不可斗量呀。”
赵似连忙打断:“好了好了,章相公何必多言。既然成宇已有婚约在先,我们又岂能唆使他做个不重信诺的人?”
他说完又把目光转向了成宇,问:“与你订下婚约的,可是表妹环儿?”
成宇迟疑了片刻,忽然又跪倒在了地上。此时的他面色通红,汗如雨下。赵似和章惇对视了一眼,都显得有些惊异。
“大王,小人不敢欺瞒。”成宇期期艾艾地说:“小人……小人有婚约不假,但家变以来,与小人订婚之人早已……早已另嫁他人。小人……承蒙大王厚爱,回了京来已是感激,不曾想大王还有厚赐,小人一时惶恐,故而……故而未敢答应。”
“你所言非虚?”赵似问道。
“小人……小人句句是实,绝不敢欺瞒。”他低着头,任凭汗珠滴答滴答地落在面前的地砖上。
“哦?既然他人毁约,也由不得你,如此也好。”章惇哈哈笑着:“看来简王殿下不必失信于人了。”
赵似含笑问道:“那你愿娶珊瑚为妻吗?”
“回……大王,小人受宠若惊。一切但凭大王定夺。”成宇发觉自己的舌头在颤抖,紧接着身体也在颤抖。
赵似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我也实话与你讲了。你娶珊瑚为妻,自此便是我的身边人了。日后为我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成宇就像是撑着一叶孤舟在狂风巨浪中穿梭,纵然惊险万分,但内心仍然澎湃激动。他似乎看到黄金铺就的路已展现在自己脚下。他只要踏上去,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他仍在颤抖,不过此时的颤抖却是由极度的兴奋带来的。他连连磕头称谢。除了感谢赵似的再造之恩,他不知还能做什么。
“不过,我也要把丑话说到前头。”赵似语气凝重了起来:“若是你今日所言不实,隐瞒了婚约,或是日后有负于珊瑚,我也不能饶你。”
成宇的心微微扯动了一下。有负于珊瑚?那怎么可能。那个姑娘娇憨可爱,也是个十足的美人儿,况且她是王府的人,自己一定会对她千好万好。这件事他有十足的信心。
可是,自己身负婚约的事确实欺瞒了。这个谎言就像一朵乌云一样,深深的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赵似见他呆在当场并不答话,便问道:“你听清楚了没有?”
“是,小人明白。”成宇说完又深深的磕了一个头。
赵似颇为满意,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来递给他,说:“但愿你不会叫我失望。来,吃一块点心吧。”
“谢……谢大王。”成宇诚惶诚恐的将糕点接过来,两手还止不住的在抖。
“吃吧,不必拘礼。”赵似也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成宇望望他,又望望在品茶的章惇,不无矜持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随着牙齿的咀嚼,他紧张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待成宇出去了半晌,章惇还在细细思索着,说:“此人倒是把利刃。”
赵似呵呵笑了起来,说:“是不是利刃尚且不知。我只知道,赵佶的命已经攥在我的手中了。”
章惇也笑了起来,说:“大王是要行荆轲刺秦的故事,却为何不用刘大刀的人?”
“哼!一班草寇!”赵似不无鄙夷的瞥了撇嘴,说:“人心隔肚皮,他们与咱们毕竟不是一条心。今日我给成宇大恩,他必粉身碎骨以为回报。章相公,有时候,我们并不需要多少勇气,只是需要一些对他人的感激而已。”
“忠诚比才能重要?”章惇笑问。
赵似捧起茶碗来,说了句:“正解。”然后才饶有兴味的品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