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域何尝不知道时间紧迫,他听见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知道是整个阵法都在受到震荡。但他必须耐心,将自己从这个世界里抽离出来。
这只是一场游戏,宋域微合上双眼,手指轻扣着椅子扶手。发出一声、一声的轻响……面对柳怀钧,他必须攻心,才有可能得到对方的屈服。
宋域自问还算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否则换成一个正常人被困在游戏当中,不知道外界的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恐怕早就崩溃了。
终于,柳怀钧像是不堪忍受一般,表情狰狞又痛苦,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迷茫:“我忘记了。”
等待这么久,就等到这么一句话。周启年气得几乎想要给柳怀钧一掌。
“我只依稀记得,那人多疑多虑,难成大器。”柳怀钧说这些话时,额上冒着一片腻汗,如今整个城市都在因他受苦受难,可他是真的想不起所谓的“勾结”的过程!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为真,柳怀钧的音量逐渐变大,急促地希望宋域和周启年能够相信:“可关于与那人的相会都是些什么情景……我分毫都不记得了!”
对于这番鬼话,周启年一个字都不信,他眼神冰冷如刀。如果永熙真的因柳怀钧而遭遇危机,他一定第一个拿柳怀钧来祭旗!
柳怀钧自然也感觉到周启年身上的杀气,语气越发激动:“是真的!我与那人一直有书信往来。有那信件的提示,我便能想起与他计划的细节,只是记不大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宋域又开始如同酒意未醒一般揉搓着自己的脸。太糟糕了,这个描述,不就是钱秀的技能吗!
钱秀竟然是异鬼那的人?他对于自己的那位圣人师父的崇敬都是假的?还是永熙州和他有什么大仇?可现在他有这个时间来搞清楚这个剧情吗?
周启年冷笑:“这般蹊跷?你倒是真敢。”
“成大事者,必然是要冒一些风险的。”柳怀钧的声音带着颓然,就好像也在说服自己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对方既有本事驱动异鬼,有些手段隐藏自己的身份也不是难事,也并非不可理解。”
宋域终于停下了揉脸的手,就好像是他终于把脑海中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念头都厘清了:“那么城中的异鬼呢?是你想办法放进来的?”
“不错。”柳怀钧眸光微闪:“城中异鬼有等级和数量限制,不可能成事!”
“与虎谋皮,竟然还相信虎。”宋域长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柳怀钧与清河镇的祁怀谁更夸张一点。他听出柳怀钧并没有说谎,也不打算继续耽搁下去,拉着周启年就走:“钱秀在哪儿?”
周启年这时候也顾不得维护钱秀了:“供奉堂。”
宋域了然,快步冲了过去,甚至因为一时没能刹住,几乎是撞开了供奉堂的门。
盏盏长明灯,围绕着供奉堂正中的钱秀。他衣着朴素,跪在一张破旧的蒲团上。宋域与周启年这般来势汹汹,他竟好像毫无察觉。
直到宋域近前,才发现钱秀虽然跪得硬挺,整个人却处在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中。他的双眼、口鼻、胸腹都被一道写着看不懂的符文的白布环绕,封堵了个严严实实。
“是平安印,我下了三道,封身、封心、封魂。”三道封印之下,人的五感会被彻底剥离,其中苦楚自是不必多言,这种刑罚已是平安司最严苛的一种了,远比死亡还要痛苦。
周启年知道钱秀并不如先前所想那般无辜,但想要接受这个事实仍显得有些困难,看着眼前的人面带苦涩的说道:“他现在感知不到我们在这里的情况。”
宋域虽然不了解平安印的威力,但也知道这必然是周启年对于先前他“勾结”柳怀钧的惩罚。可如今看来,这份审判显然来得太早,反倒令钱秀无法真正面对他的罪行。
他看向周启年:“有办法让他说话吗?”
“可以,但不会很久。平安印一旦生效,便会跟着他到他死的那一刻。”周启年说着,来到了钱秀的身后,一手拂在钱秀的天顶心,然后用眼神对宋域进行征询。
宋域站到了钱秀的面前,点了点头。
周启年屏息凝神,一缕奇异的灵力自他的手掌透入钱秀的头顶,随即跟着钱秀的经脉迅速走遍他的全身。宋域看见萦绕在钱秀口鼻与眼眸的那条写满符咒的飘带有一片变得透明了一些,露出了钱秀本来的模样。
而在他看见宋域之前,钱秀口中似乎一直念念有词。
宋域不懂唇语,但他直觉那不会是什么好话。到钱秀无神的目光终于重新汇聚时,他才寒声说道:“你并不是与柳怀钧勾结,而是与异鬼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