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鄯善女将年龄不过二十上下,头发乌黑油亮,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剑眉星目间自有一股勃勃英气。她听了李江遥的话,不禁一愣,难以置信的问道:“去寻突厥人的晦气?就凭你们这千八百号的伤兵?”
“不是千八百,而是两百。”李江遥认真纠正她,随后转身怒喝道:“弟兄们,我想去为新月湾死难的战友们讨回点公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百名铁甲骑兵毫不犹豫,齐声大喊:“誓死追随大人!”
李江遥点点头,不再多作言语,飞身跃上马背,旋风般从那名女将和鄯善骑兵身旁掠过,朝着反方向疾驰。两百铁甲战士纷纷跨上马背,紧跟在李江遥的后面,绝尘而去。
看着比自己人数少了一半的圣唐军径直往北边冲,鄯善的军人们都不禁有些愕然,他们在原地勒着缰绳,纷纷将目光投向老军官和那位少女将军。
少女静静注视着李江遥他们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出神,老军官则叹了口气:“唉,这是何苦呢?”
“我想……他们是不能不如此吧。”少女幽幽的说道,“新月湾的耻辱,眼前的伤兵,换作是我,或许也会这样。”
老军官摇摇头:“可是……两百对两千,又是突厥精锐,这仗打得太鲁莽啦……”
少女止住他的话:“洪叔,依我看,咱们也先别走了,看看情况再说。”
“您的意思是?”老军官微微一愣:“难不成还要……”
少女惨然一笑:“说实话,我逃也逃得烦了,还不如跟他们拼个痛快。洪叔你别担心,我的意思是,留下来给那位圣唐的大人提供条后路,万一战况不利,有人接应一下他们也是好的,对吗?”
老军官有些犹豫:“但是……我是说但是啊,这打仗拼杀的勾当,没有完全之事,一旦卷进去了,咱们不仅未必能接应圣唐人,而且自己恐怕也走不脱。”
少女把手一挥:“我还是那句话,逃烦了,不逃啦!无论怎么说,这里也是咱们鄯善的地界,战死在此,也算对得起我的名号!走!”
鄯善军兵全都隐藏在残破的城墙后面,偷偷张望着城外不远处正横刀立马的李江遥。
这个时候,更远的地方已经是黄沙滚滚,眼看着两千多突厥骑兵转眼就能奔到近前,鄯善老军官和那位英姿飒爽的少女将军,此刻都禁不住攥紧剑柄,在心中暗暗捏把冷汗。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却把在场所有的鄯善军人都看直接傻眼。
李江遥这会儿的心情,其实也是既紧张又复杂。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一来,新月湾惨败,令他一直在心头压着股怒火,无处发泄,二来,正如少女所说,身边带着大批伤员,一旦被敌军发现,同样是无路可逃。倘若接下来打不赢,他还能带着众手下引开追兵,至少可以最大限度保全城里那些同袍的性命。
想归这样想,但是双方的势力毕竟悬殊太大,而他又没有任何防御工事能够依凭。在这种空旷地形与十倍于己的突厥骑兵对决,说不紧张完全是骗人的。
李江遥心中不禁暗嘲,一向自诩“从不吃亏”的他,居然会做出如此举动,也真是够可笑。
突厥的骑兵大队这会儿也远远发现了李江遥和他的部下,作战经验丰富的突厥人当即二话不说,立刻呈扇形往这边合围了过来。
等到跑至近前,突厥人这才讶然察觉,眼见这一小股圣唐军不仅没有抱头鼠窜,反而还摆开了阵势,一副想要较量较量的样子。出于戒备心理,突厥骑兵在领队军官的指挥下,纷纷停住脚步,暂时与李江遥他们隔着百十步的距离,开始留心观察。
忽然间,突厥队伍中有人大喊道:“我的天!是水杉城的鬼面白袍军!”
这一喊不要紧,整个突厥骑兵队的心立时都揪了起来。
眼前这支负责追击圣唐军的突厥部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曾经围困过水杉城,跟李江遥他们交过手的铁鸽子军。
两名带队的突厥千夫长连忙定睛细瞧:对方蓝衣黑甲、兽面铁盔,背后还有扎眼的白披风……没错了!就是那群凶神恶煞般的魔鬼!
而立马在最前面的李江遥,此刻仍旧像之前率兵闯营时的那副模样,身披连环甲,不戴头盔,只在额前扎着一条红色英雄巾,白净面庞衬得格外肃杀。
一位千夫长见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臂。
就在那个恐怖的清晨,眼前这位年轻的圣唐将军,直接策马冲到自己面前,挥刀斩落。千夫长只感觉白光一闪,手中的铁枪立时断为两截,若不是甲胄坚硬,自己的一条胳膊恐怕也得像长枪一样,跟身体永远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