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蕴朝他侧过身来斜躺,单手倚在耳廓下方,笑意盈盈地抬眸瞧他。一提到正已先生,她的目光总是闪烁流萤,明丽动人,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子就像是镀上了一层明澄澄的潋滟波光,让人难以抗拒割舍。
李淳心底一紧,偏过头去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自己无意露出了胆怯和歉意。
“姚娘子,先生一切安好,就是近日忙于公务、分身乏术,还请姚娘子放心。”
停顿了许久,身后终于再次传来小娘子淡雅温婉的嗓音:“那就好。李淳,你说我还有机会回长安再见先生一面吗?”
“自然是有机会的,待到大都护任期一满,姚娘子自然可以回到长安。”
“嗯,也是,总是能见到的。”她自顾自地应了话,嗓音中却多了几丝苦涩沉闷,随后闭了眼独自安歇。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又是一夜无眠。
姚蕴醒来时,李淳已经出了趟门打探消息,还买回些新鲜热乎的胡饼和米糊。
“外头情形如何了?可有先生的消息了?”
李淳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守巡视的将士已比昨日多了一倍,形势不容乐观。”
姚蕴见他一副愁眉苦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逗弄般地戳了戳他的一侧肩膀,朗声笑道:“马到山前必有路,莫愁莫愁,填饱肚子要紧。”
和煦日光渐渐伸出调皮毛皮和尾巴攀上石墙小屋,在小院里洒下满地的柔软金黄,温馨舒适,自在自如。
可惜如此平平淡淡的好时光却是无福消受了。站在小屋门前的两人与如此温馨宁静的场景格格不入。前头的郎君紧握佩剑、眉头紧蹙,身后的小娘子手握弓箭、冷眼相望。
因为此时正是赶集逛圩的好时间,可惜宅子外头却阒然无声,就连路过的乌鸦喜鹊都颇有眼力见地哑了声,退避三舍。
“拓跋延都,本娘子已在此恭候多时。莫要像做贼心虚那般闪闪躲躲、偷偷摸摸,速速现身!”姚蕴率先高喊道。
砰!砰!砰!
那瘦削残旧的小木门如秋风扫落叶那般撩起一地黄土,孱弱轰然倒塌,同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三大块厚重结实、铜光闪烁的大铁盾。
四五只短箭随着木门打开而从里头飞射而去,划过铁盾再轻轻反弹落地。短箭无力瘫倒在泥地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似在目光讥讽地看着二人笑话。
一行汉人将士围成了坚实肉墙,轰轰隆隆齐头并进地往前朝他们而去。
姚蕴微不可闻地动了动手中的银丝线,浓重难闻的松木脂油飘散而来。火苗霎时从左右两侧同时蹿起,愈加汹涌,正要在正前头汇合围成一道严密火墙。
突然之间,那一行坚实人肉围墙阵型突变,极有默契地朝左右两侧列阵半蹲,后头涌现出另一群汉人将士。人人手中都提着水桶和泥沙盆子,一个接着一个胡呲哗啦地倾倒而下,前头汹涌火势霎时就被浇灭了一大半,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灭了火的细长通路。
“唉,吃一堑,长一智,他们也长见识了!”姚蕴抬手抚了抚额头,一脸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