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风起知道窦晓童和李谨行会因他而起口舌之争,想来会觉得荣幸之至。
可是他不知道。
所以当他看到身穿一袭蛇纹大红袍,坐在道路中央弹筝的老人时,心里就一直在骂娘。
“师兄,你能打过这个老头吗?”他凑到牟林翰身边说道。
牟林翰白了他一眼,坦然说道:“打不过。”
他又看了独孤哲一眼,沉吟一声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风起心想难不成对面那个老头境界竟这般高深?连半步引辉的牟林涵手持龙皇剑都不是敌手?
甚至不能这么说,牟林涵透露出来的讯息,说不定便是被瞬杀的结果。
他悄悄拿出剑子令。
突然听到一声筝音。
筝音绵长。
捏着剑子令的手怎么也无法使出力气,或者说,风起已经使出了全力,可手上的力量没有分毫能传到剑子令上去。
剑子令完好无缺,自然不会有雪云宗的惊世强者跨越万里而来。
“力量还是自己的好。”老人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幽冷,带着沧桑,“不管是法宝还是其他的邪门歪道,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做不到雪中送炭。”
风起挤出一抹苦笑。
牟林翰上前一步,剑鸣大作,然后转瞬便被压制,他首当其冲,几乎跪倒在地。
风起张口想说什么,可他发不出声音。
世界唯剩筝音。
独孤哲倒地不起。
风起脸色苍白,背后全是冷汗。
牟林翰皱着眉头,额头青筋猛跳,脸上呈现出不健康的血色。
剑鸣再起。
老人眯着眼睛,刚刚弹出筝音的手指甚至没有收回。
剑鸣再熄。
牟林翰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突然有悠长的箫声响起。
紧接着又是欢快的琴声。
风起觉得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甚至刚刚在筝音中受的些许隐伤都好转不少,不由得有些诧异。
老人睁开眼,手指落回膝前古筝上。
筝音大作。
琴声愈发欢快。
箫声愈发悠长。
良久,老人披头散发,浑身溢血,可他的神情还是那般平静。
有个中年文士吹着箫走过风起身边。
有个少年书生抱着琴落到老人面前。
直到此时,风起才看清中年文士的模样,不由吃了一惊。
竟是冀州为他解惑的逍遥阁执笔!
不对,执笔不可能这般强,虽说逍遥阁还是以书论道,但虚道境大物,即便做不了泼墨,也大可以成为一方天策,怎会沦落到一洲之地?
短短数息,他想了数种可能,但还没来得及问,因为那个蛇纹大红袍的老者终于开口说话了。
“昼西沉,你个半身入土的老头子竟然露出如此孩童模样,不觉得可笑吗?”老人轻叹道。
少年书生笑了笑,“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都没听说过吗?”
“水东流也在啊。”老人看向远方负手而立的中年文士,轻嗤道:“逍遥阁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给皇室做狗了。”
没等水东流回应,老人继续说道:“错了,你们连狗都不如,狗尚且知道摇尾乞怜,向主子讨几根骨头,嘿,你们再如何摇尾巴,皇室可会答应你们丝毫请求?”
水东流笑着摇了摇头,“打不过就骂脏话,这是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老人沉默了会儿,再度叹了口气。
随着叹气声慢慢消散,老人体内血光大作,很快便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以风起的视角来看,老人像是变成了一轮骄阳。
血色的骄阳。
骄阳里闪过了一柄剑,剑光分开血光,直向风起等人。
昼西沉放下琴,拿起笔,凝眉挥出一笔。
水东流收起箫,拿出棋,随意落上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