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胎儿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征得二赖子同意,保住百秋要紧。
无奈之下,王大夫将胎儿强行顺位拽出……
二赖子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他也是没有办法,指望着百秋能平平安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事与愿违。
此时的百秋已经没了一丝力气,血流不止,几乎奄奄一息。
王大夫处置一会儿说道:“赶紧备马车,准备去人民医院,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孩子没了,此时,二赖子早已不顾忌讳进了临时产房。
“为为什么要去医院?到底怎么了?”二赖子看着脸色煞白的百秋,迫不及待地问王大夫。
“产妇产后流血,止不住,很危险。”王大夫毫不隐瞒。
二赖子傻眼了,顿时天晕地转。
大倔子和牤子骑马,大憨跟在后头一路小跑前往生产队大院套马车。
马车套好了,把百秋抬到马车上,二赖子、李桂香、王大夫陪同,直奔公社人民医院。
牤子骑马先行一步去医院联络大夫。
可是,这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劳,百秋因产后大失血过多,外加身体本来虚弱,还没等坚持到人民医院,就死在了半路上。
呜呼!一个苦命人,一个可怜人,就这样遗憾地走了。
百秋从小惧怕父亲,性格孤僻,长大了暗恋果园青年小胖,无人撮合,自己又无法做主,眼睁睁看着小胖娶妻生子,她为此抑郁寡欢得了精神病,病痛一折磨她就是几年。
好在二赖子知道她的病根,对症施法,她才渐渐好了起来。
百秋嫁给二赖子,怀孕了,每天拖着沉重的身子,一直过着忍饥挨冻的清苦日子。
年前年后,二赖子挣来钱了,百秋总算能吃得饱睡得暖了,可是这才几天。
老天为什么不眷顾苦命人,就这样让百秋去了,还带走了她那未见天日的孩子。
安息吧,但愿百秋和未曾谋面的孩子能到天国去,那里或许只有快乐和幸福,没有苦痛和忧伤。
百秋就这样走了,走得何其突然,二赖子和所有人的恸哭和哀伤已经无可挽回她年轻的生命,还有那个未曾来到这个世界的女婴。
二赖子失去了理智,把百秋和孩子的死归咎到小梅妈和牤子身上。
他怪小梅妈不懂接生,草菅人命,怪她为百秋做了侧切,才导致百秋产后大出血,怪她害死了百秋和他的孩子。
怪牤子没把百秋当回事,接大夫用了半个时辰时间,回来晚了,耽误了对百秋和孩子的施救。
小梅妈的确有些自责,但大伙都看见了,万般无奈情况下,她的做法也是迫不得已,就连王大夫都说她的处置没什么不妥。
牤子也非常自责,他自责自己平时对百秋关心不够,听之任之,太粗心大意,如果提前找大夫看看,也许就能幸免。
事已至此,痛恨、埋怨和自责都毫无意义,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百秋入土为安吧。
公社派出所对百秋的死做了调查取证,得出结论是死于难产,开具了死亡证明。
尽管二赖子胡搅蛮缠,派出所认为与小梅妈等人接生无关,并没有追究小梅妈和相关人员的责任。
二赖子是胡搅蛮缠,但他心里明镜似的,并没有揪住不放,只能面对现实。
牤子和二赖子合力,匆忙为百秋打了一副棺椁,三日后下葬,幸福屯的父老乡亲默默为百秋送行,幸福屯的后山又多了一座坟茔。
二赖子虽然赖皮惯了,此前没人见他为谁伤心哭过,可他对百秋动了真感情,百秋活着无所取,无所求,她心无杂念,心里只有二赖子和自己怀的孩子。
百秋是个可怜人,在旁人眼里是被划为边缘的可怜人。
二赖子何尝不是可怜人,从小母亲撇下他跟人跑了,他跟着窝囊父亲过日子,从小无人管无人问,全凭自己野蛮生长,没人看得起他,他也看不起别人,唯有百秋把他当人,对他是那么真,那么纯,那么相信,那么依恋。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不可能有像百秋这样的人,会让他不惜一切努力去付出。
山风哭嚎,天地凄凉,二赖子整日地拿着小喇叭,坐在百秋的坟头前吹奏他对百秋悲悯哀怨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