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后院的偏厅里。
柳若嫄一迈进门口,就见崔翩然起身迎过来,“若嫄,昨日行刺的事,你没受伤吧?”
她上下打量柳若嫄,见她肤色雪白,眸光致致,不像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柳若嫄上前拉住她的手,说了两句话,看见厅内还坐着一个男人,表情拘谨,面色发青,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男人正是崔翩然的夫君,战楚尘。
她微微一怔,感觉有点意外。
战楚尘纳妾的事已经解决了?
究竟是崔翩然选择妥协,还是他死皮赖脸黏上崔翩然了?
柳若嫄今早刚领教男人赖皮的功夫,简直叹为观止,深不可测。
道行之深,脸庞之厚,让人瞠目结舌。
一个男人如果存心缠住一个女人,真的像狗皮膏药一般,很难甩得掉。
崔翩然见她目露诧异,立即说道:“今天阳光好,天气不冷不热,咱们出去走走。”
说罢,转头对战楚尘说道:“楚尘,你坐这儿喝茶等我,我陪若嫄一会儿,然后咱们就回府。”
战楚尘脸色不太好,但也不敢反驳,嘴上答应道:“你们去吧,我自己坐一会儿。”
他刚挨了家法的棍子打,身上还有伤,稍微动弹一下浑身都疼。
崔翩然非但不体贴他,还拉着他一起来探望静王和静王妃,害得他疼痛不已,如坐针毡。
现在她又跟静王妃出去说梯己话,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女人,真是太过分了!
柳若嫄带着崔翩然,一路来到后院的小花园内。
“翩然,到底怎么回事,战楚尘知错悔改了吗,你这么轻易原谅他?”柳若嫄忍不住问道。
这男人喜欢偷腥,狗改不了吃屎的尿性,怎么可能知错悔改?
崔翩然幽幽叹了一口,半晌开口:“是我爹,他去了战丞相府。”
原来崔翩然的父亲得知战楚尘在外头养了女人,还怀了身孕,顿时火冒三丈。
又听说战楚尘逼着崔翩然同意他纳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到战丞相府,找战家人算账。
崔府本是豪族世家,崔大人又是刑部尚书,地位比一般官宦人家更高。
他在朝中跟左丞相交好,所以才乐意跟战家结亲,让庶出的战楚尘当入赘女婿。
原以为战楚尘斯文儒雅,有贵公子的气度,跟崔翩然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没想到战楚尘风流好色,成亲还不到两年,就到处勾搭女人,包养外室。
崔大人对此有所耳闻,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人年轻风流,在所难免,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养出私生子,他这个老丈人也不想追究。
可崔府一再宽容退让,战楚尘就更是得寸进尺,变得肆无忌惮。
居然真把外头女人肚子搞大,还要领回崔府来当妾。
这个绝对不能忍!
崔大人当着战丞相的面表态,要么战楚尘把外面女人处理掉,老老实实回崔府,要么就等着一纸休书。
战府不仅跟崔府断绝关系,还要退还一半聘金。
而且阴言,两府从此亲家变仇敌,以后情谊尽断,不再往来!
战丞相一听,不禁心惊肉跳。
一想到刑部大狱里那些骇人手段,还有被秘密处死的冤死鬼魂,战丞相的手都有点发颤。
崔家在定云国的显赫程度,仅次于第一家族孟家。
崔大人家世渊源深厚,又当了多年的刑部尚书,自然有些狠戾的手段。
想到这里,战丞相忐忑不安,连忙安抚亲家,大骂战楚尘不是东西。
立即命人将战楚尘捆了,当着他岳父的面,打了二十棍子家法。
战丞相恨透这个蠢货庶子,做刑部尚书的入赘女婿,还敢出轨搞女人,真是色欲熏心。
以为不回崔府就行了吗?
以为能躲过岳父的耳目监控,他是多缺智商啊!
得罪刑部尚书,他能活着就是万幸了,还女人不女人的,人死了再多女人有啥用?
特娘的,自己想死别连累整个战府!
保住一条小命,回崔府夹着尾巴做人安全点,否则后半世在哪个世界还是未知数。
最后两家商议结果是,战楚尘被岳父领回崔府,继续跟崔翩然过日子。
那个跟战楚尘勾搭成奸的孟雨儿,留在战府养胎,孩子生下之后给战府。
孟雨儿退回孟家,重新寻一门亲事。
为了补偿孟雨儿怀胎生子,战府同意给她出一份嫁妆。
从此她跟战府再无瓜葛。
如果再敢纠缠战楚尘,就送去刑狱司,以荡妇妖女惑人之罪,处以极刑。
说完前因后果,崔翩然幽声叹气道:“若嫄,你觉得,我不是管他管的太严了?”
男人纳妾,女人左拥右抱,真是天经地义的事?
“翩然,你并没做错什么。你对战楚尘付出的是真心和真情,他非但不珍惜,还践踏你的尊严,这个男人既没有担当,也缺少教养。换做我是你,早把他一脚踢开,绝不会允许他再回崔府。”柳若嫄表阴自己的态度立场。
“唉——”崔翩然又长叹一声,满眼哀伤神色。
或许,她对他的爱,从根本上就错了。
这个男人不值得她爱,两人硬捆在一起,最终也是一对怨偶。
“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有爱,才会有软肋,你不舍得也情有可原。但是翩然,你想用自己的爱改变战楚尘,那是痴人说梦,如果你真受不了他沾花惹草,就当机立断,不要拖泥带水。”
婚姻中的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别人都是劝和不劝分。
但柳若嫄觉得,与其每天像防贼一样防着枕边人,一辈子不是打狐狸精,就是在打狐狸精的路上,还不如早点把骚男人扔掉。
宁做断臂勇士,不当全尸懦夫。
守着一段绝望的婚姻,比死了还要痛苦。
“如果我接受他的缺点呢?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崔翩然沉默半晌,突然问道。
定云国的男人,哪个不是妻妾成群。
连崔府门房和车夫,都养了一妻一妾两个老婆。
如果任由战楚尘纳妾,以崔府的财势,他哪怕纳一百个妾,崔府也养得起。
“翩然,你是疯了吗?”柳若嫄忍不住叫道。
“你如果放任战楚尘,就不是斗狐狸精的问题了,而是让狐狸精在你家里做窝!论生养后代,你生不过狐狸精,论后宅争斗,你也斗不过狐狸精。用不了二十年,你崔府就被狐狸精生的崽子们占满了,他们跟你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你耗尽家财帮贱男人养狐狸崽子,真的以为这是伟大的爱情吗?”
崔翩然的眸光渐渐暗淡,低头垂眸。
“当然,你如果真这么做了,我觉得以你的善良,在宅斗里根本活不过二十年,等你一死,崔府彻底属于狐狸精的了。狐狸精要是够厉害,连战楚尘都可以踢出局,反正狐狸崽子有了,钱财府邸也有了,还留着男人干嘛?”
柳若嫄说得轻抹淡写,却句句扎心。
“那,我该怎么办?”一向强势的崔大小姐眼圈发红,突然变得很无助。
“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错,但遇人不淑、还不放手就是你的错了。”柳若嫄慢悠悠说道。
就像她自己的前世,遇人不淑,连性命都保不住。
爱情是很重要,但如果重要到牺牲生命,那也得值得才行。
太子不值得静歌为他去死,战楚尘也不值得让崔翩然耗尽家财,丢掉性命。
“我懂了——”崔翩然长呼一口气,“我再给他三次机会,如果他还不改,就彻底分开。”
两人说了一会儿,从花园回到偏厅。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崔翩然脸色骤变,顿时停住脚。
“……鸢鸢姑娘莫要谦虚,你秀美温柔,聪慧善良,当得起我的夸赞。我也正有首好诗要送你,咳咳,当年公子身,一袭春衫薄,骑马过斜桥,佳人红袖招。”
偏厅内,战楚尘跟雷鸢鸢面对面站着,两人四目勾连,大有情意。
战楚尘穿了一身月牙浅黄的华贵绣袍,束紧的腰间配着美玉,皮肤白净无瑕,气质翩翩,温润如玉,像是一个画中走出来的清贵公子。
尤其他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眸光注视在雷鸢鸢脸上,透出几分柔情,更是令人心醉神摇,难以把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