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库房,他跳上宁王府里最高大茂盛的那棵榕树,在粗壮的树干上躺了下来。
如今已是深秋,树叶枯黄凋敝,一眼就能看见黑漆漆的宁王府里,只有一处亮着灯火。
院子不大,却充满了人气,有笑声传来,还有袅袅的炊烟升起。
赵丰年恍惚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院子曾经也如今天这般热闹的让人安心。
阿娘吩咐人备酒菜,因为阿爹今日要从北境回来了。
他想快些见到阿爹,跟他炫耀最近学的本事,所以爬上这棵府里最高的树,眼巴巴的朝府门那边眺望。
可他们带回来的,只有阿爹的尸骨,他不信,阿娘也不信。
阿娘说,阿爹太粗心了,总是照顾不好自己,她要去照顾阿爹了,让自己千万别恨她。
他想说,他怎么可能恨阿娘,可喷溅而出的热血,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赵丰年的呼吸有些急促,头也疼了起来,为什么要想那些事,明明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努力控制着情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些乎远乎近的说话声,笑闹声,不知怎的就变成战场上的嘶吼声,砍杀声。
如钢针一般,刺入他的大脑,也刺入他的心。
攥在手里的衣裳将要滑落,丝滑带着凉意的料子擦碰着他的皮肤,像是要从他手中逃离。
赵丰年一把攥住,低声呜咽:“不许你们离开我。不许……”
瑞雪自然不知她以为的诛心,会让赵丰年这样痛苦。
不过是小女子的把戏,冷落他,饿他一两顿罢了。
她都不知道赵丰年其实根本不在房里,十分卖力的表现自己的豁达开朗,表示自己愿意跟他好好相处。
若真的是个误会,他只需要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瑞雪就能既往不咎。
宋时渺觉得格外有趣,心里乐开了花,还故意配合瑞雪搞气氛。
心思细密的骨玉如坐针毡,他当然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
但阁主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明知道王爷不在,还在这里架秧子起哄,戏耍王妃有瘾么?
开了窍的惊风也觉着有些不对,但他又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立场言语两句。
宋时渺这货还一直捅咕他,他也只能低头吃菜,与兄弟们多喝两杯了。
心中默念:“将军,你自己保重吧。”
酒宴过半,银盘一样的月亮升了起来。
秋风正浓,气氛正好,她这说了这么大半天,赵丰年的屋里还是没动静,连灯都没点。
也是,眼睛不好,点灯也是白费蜡。
瑞雪想着,反正自己已经把立场表示的很清楚了,他若不是个傻子,就该出来与自己和解。
一阵清风拂面,瑞雪有些酒意上头。
真是气人,要如何,到是给个话啊。
抬脚就往赵丰年那屋子去了,小桃小杏赶忙跟上。
瑞雪刚抬手准备推门,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赵丰年的身上有股秋日落叶的味道,漆黑闪亮的眸子星星一样落在瑞雪的眼睛里。
有那么一瞬,瑞雪觉得自己忘了呼吸。
赵丰年,你怎么敢长的比我还好看。
酒气翻涌,让瑞雪忘记自己来找他干嘛了,只是有些不想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