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毒妇!断不能留在侯府!”
——梦里那极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不知从哪来的冷风灌入叶泠雾的衣领,她才如堕冰窖般的惊回神。
此刻的她什么也顾不上,转头就往回跑,背后仿佛有猛兽追赶一般。
“少主公,那姑娘跑了。”岳杨两步上前。
沈湛扫了眼廊上那抹快要消失的粉色身影,轻轻皱了皱眉,淡淡道:“如她所说的戴罪立功,既往不咎。”
一路奔跑,叶泠雾直到回了房间关上门,才停下脚步靠在门上歇口气。
外厅的烛灯早已熄灭,左侧室的门也紧闭着。
叶泠雾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屋中,魂不守舍地跌坐在蒲团上。
梦里的人居然成真了!
也就意味着那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会害的还未蒙面的程故鸢一尸两命,然后变成沈湛口中的“毒妇”,最后死在京城……
叶泠雾的头顶仿佛有闷雷在炸响。
她努力告诉自己,梦里的那个人不是她,也不会是她!不管是在清泉寺,还是养在乡下,她都从来没有抱怨过。
至少……现在是这样。
原本期待的繁华京城,宁北侯府,此刻却像阴霾浓罩在心头,挥散不去。
她在恐惧害怕,也在不解。
到底是怎样的生活,才会让她在短短的三年里,变成梦里的那个人?
此时已快深夜,海面静悄悄的,叶泠雾就这样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靠着案几就睡着了。
翌日午后,叶泠雾正跟着静心养性的宣嬷嬷一道看书,绒秀突然推门进来,脸上是难掩的欣喜。
她说她在楼船上见到了沈湛,宣嬷嬷闻言当即决定晚间去请安。
叶泠雾想推脱,又被宣嬷嬷说了一通。
此次请安很是讲究,宣嬷嬷特意命绒秀给叶泠雾梳了个乖巧的飞仙髻,簪了根嫩绿色的流苏钗。
打扮的虽说不上矜贵,但也得体妥当,不似之前那般在脑后随意挽个发髻,青丝披散。
宁北侯在楼船的消息不胫而走,前去拜访的人不计其数。
若非门外的一排穿着小厮衣服的士兵拦着,说宁北大将军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那些人快把四楼走廊排满了。
宣嬷嬷领着叶泠雾和绒秀去时,照样被拦了下来。
几名“小厮”出身军营,不善言谈,加上早已烦不胜烦,所以态度不见好。
不得已下,宣嬷嬷只得拿出侯府名牌,说道:“我们是沈老太太身边人,听闻小侯爷也在楼船,特来请安的。”
“少主公说了他今日不便见客,就算是沈老太太身边的人,请安也都免了吧。”一人回道。
宣嬷嬷脸色一滞,不死心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绒秀凑到探春耳边,压着嗓子说道:“侯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这么多人来拜访他居然都给拒了,连宣嬷嬷也不例外。”
叶泠雾偷听过去,沉默。
血气方刚的年纪便替圣上打稳了大半江山,且不说沈湛确实有心高气傲的资本,他现在估摸着还在处理着樊坤的事,拒绝见客属实正常。
仅仅在门外站了一会,就已有三四拨来拜访的人被拒。
宣嬷嬷见状,这才转身对叶泠雾道:“既然今日小侯爷有要紧事在身,我们明日再来请安。”
三人正要离去,房门突然从内推开。叶泠雾看去,是昨晚救了她和楼太傅一命的岳杨!
“咦你怎么来了?”岳杨见到叶泠雾,脸上顿时一亮。
他本是应了沈湛的吩咐,出来巡视楼船,没想到这门还没出半步,就遇上了昨晚那位姑娘。
宣嬷嬷皱了皱眉,好奇地看了眼叶泠雾,又看了眼岳杨,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就是见过。”叶泠雾语气忙慌。心想着昨晚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宣嬷嬷的好,不然又得被批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见过?”宣嬷嬷更是迷惑。
要说岳杨她也是见过的,沈湛十三岁起便随老侯爷征战,岳杨一直跟在他身侧,说是左膀右臂不为过。
岳杨见叶泠雾急忙撇清,心里也不在意,毕竟昨晚沈湛说了不治她罪。故而转移话题道:“嬷嬷和姑娘来找少主公有何事?”
宣嬷嬷颔首道:“岳杨小将军,我是沈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这位是沈老太太外孙女,算是小侯爷的表妹妹,我们特来请安的。”
岳杨恍然地点了点头,对叶泠雾道:“原来是表妹妹啊,我现在就进去通传一声少主公,你们且等等。”
说罢,他转身往房里走去。
楼船每个房间的构造不同,沈湛的这间屋子进去后,中间隔了若干层摆放花瓶的木架。
绕过一面水墨插屏,进到里头的隔间,才瞧见了坐在里头正看着兵书的沈湛。
岳杨上前抱拳道:“少主公,您表妹妹来给您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