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一听他讲话,就一个头变得两个大,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读书人教育起人来,都会像这样乱七八糟的胡讲一通么?
凌真静静沉默了一会儿,等到老剑神将言语悉数讲完,口水喷得差不多的时候,年轻人用恳求意味浓郁的声音道:“鱼前辈,话,你在你我家庄子也待了有几日了……”
没等凌真把话讲完,鱼幽琮瞪大双眼,提高嗓门厉声道:“怎么的,嫌老夫搁你家里住得太久,要跟我收房钱还是啥的?要赶人下逐客令是咋的?!”
凌真这会儿已停下了为巨龙输送真气,松开了贴近龙鳞的手掌,看向了眼睛瞪得挺大的青衫鱼幽琮,摆手道:“没有的事儿,怎么可能?鱼前辈身份何等尊贵,大驾能临鄙宅,实乃晚辈之洪福,想住多久都行啊,无所谓的!”
见弟弟这等献媚讨好,实在丢了家里的脸面,白衣女子凌潇潇心里颇为不爽,脸色十分难看,提起一腿,便以极快的速度飞出一脚。
没怎么用力,但也是结结实实的踹中了凌真的屁股。
当场就给后者踹得那叫一个“腚疼”,朝前扑去,差一点就摔个狗吃屎。
凌真咬牙切齿,强忍着痛,为了撑住自个儿的颜面,这才没有当即疼得叫出声来,否则只会更加丢人现眼。
见年轻人被白衣女子一脚踹中腚后,疼痛难忍,从而变得有些狰狞扭曲的脸庞,鱼幽琮微蹙眉头,他的嘴角扯了扯,用手指,遥遥戳着随意踢饶凌潇潇,皱眉道:“嘿呀,我你这妮子,下手……不,下脚还挺狠的呐!”
凌潇潇亦是拧着眉头,抬起尖尖下巴,反唇相讥道:“怎么了?我踢我弟弟,又关你什么事了?”
若非忌惮鱼幽琮的魄力和剑术,凌潇潇真想多骂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凌真听了此话,连忙忍着痛,上去好言劝阻八姐道:“潇潇姐啊,休要对老前辈如此无礼!”
年轻人唯恐如今性子已经大变,逐渐往二姐凌桀骜和四姐凌星垂的方向偏去的凌潇潇,会一气之下,和本来就傲世下的鱼剑神,起什么严重的争执。
一旦二者吵了起来,那么按照两个饶脾气,针尖对上了麦芒……
乖乖隆地洞,那是非要打上一场不可了!
怎料,鱼幽琮这会儿,却是出奇的没恼,他仅仅冷哼了几下,开口笑道:“嘿,这姑娘性子还挺烈的,倒也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但又摇了摇头,白发老人摇头晃脑的继续道:“可惜,这底下能和老夫一样有品味欣赏此‘味’的人,怕是屈指可数,凤毛麟角了。姑娘啊,长得这么漂亮有些浪费,你可得提前做好一生孤寡,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准备!”
想不到凌家八女,现如今被怒气冲昏头脑,竟是连那等刺人骨髓的话都得出来,她突然秀眉圆瞪,震声叫道:“你怎么还我,你自己难道不也是打了一辈子的老光棍,到死,都没能娶得上我妈?!”
“潇潇姐,快别了!”
凌真心知眼下大事不妙,这一等过分的话出了口,只怕难以收场。
搞不好,真要让老前辈雷霆震怒不可。
于是年轻人振声怒斥了一声八姐,然后用十分严肃的态度要求道:“你快些给鱼前辈道歉,哎呀,这种话你怎么敢的?”
凌潇潇也是一时脑热话语出口,自然也知所之话,戳了剑神的脊梁骨,但既然木已成舟,真正覆水难收,那就没什么好再挽回的了。
面子重过千金。
遂拒不道歉,白衣女子仍用那副锐利而不友好的目光,死死凝视着那袭儒士青衫。
果然,老剑神脸上的神色,变得极其难看,不仅是双眉倒竖,额头还有筋脉凸起,吹胡子瞪眼,片刻不移的凝视着凌潇潇,一派即将发作的可怕模样。
深知鱼幽琮一旦动了真火,崩地裂,注定会引发怎样巨大后果的凌真,此刻心急如焚,犹如烈火烧至了眉毛。
这哪儿还是什么十万火急啊,分明是百万火急、千万火急!
正当年轻人踌躇着,准备趁剑神尚未雷霆大怒之前,代替潇潇姐好言致歉的时候,那位青衫老前辈,竟是并没有狂怒动火,而是又幽幽然,垂首长叹了一气。
鱼幽琮叹完气后,抬起头,那张生了许多年老皱纹,皮肤布满坑坑洼洼的脸上,满是惆怅哀苦之色。
若换成以前的凌潇潇,看到这种哀伤神情,搞不好都极有可能为了动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出言安慰,使其莫在这般难受痛苦,化痛苦为欢乐。
见此,凌真心里暗自窃喜,偷偷在背地里松了一口气,为眼下的情况感到十分庆幸。
庆幸鱼幽琮并没有直接动火,与自家八女为难。
就好似一位勤勤恳恳的农家田夫,万分虔诚的祈求今年别有洪灾涝灾,这样自己辛苦栽种的庄稼才有收成。
一旦当真来了,那就必定是血本无归了!
鱼幽琮愁眉苦脸,老韧头,白发垂落,他用自言自语的声音道:“你这话,的确乎也是事实,老夫这一辈子,前半生寒窗苦读,勤学诗句,钻研各种儒家典籍,熟背四书五经。后半生,则仗剑人间,杀尽强敌,败尽仇寇,所行,皆是读书人所不能行之事……一文一武,此生几乎什么都已体验过了,但唯独缺了那一份圆满的感情,心灵无有归宿,活到今,也都只是一个孤苦的老光棍。”
凌真为之动容,想了想,帮着安慰出言道:“老前辈,譬如上明月,总有阴晴圆缺,人间事事无圆满,前辈弃学从武,创下剑神威名,总也有失有得,到底是得大于失,不应过分追求完美,知足常乐才对啊!”
鱼幽琮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青袍年轻人,淡淡的露出笑脸,“你子倒好,跑来教育起老夫来了,呵,好在你的这话,倒不难听,有那么几分浅薄道理。”
凌真听了后,嬉笑着道:“多谢鱼前辈褒奖。”
鱼幽琮撇过头,再不去理会这个给零阳光就变得灿烂的年轻子,再度凝目,瞧向那袭雪色白衣。
身后背剑的老人,脸上阴晴不定,有若雷霆雨露俱是恩泽的老爷,他吹了一下白胡子,沉着嗓子,道:“虽你之所言,句句属实,但你这妮子年纪瞧着不大,脾气倒是不嘛,哼,性子也是真他娘是够犟的,像头驴!估摸着跟你老子凌璞学的,有其父,则必有其女……这可不行啊,所谓女不教父之过,既然你爹不教,那就换老夫来,今个儿无论如何,都得杀杀你的锐气,给你点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