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真笑看着那名道家风采不俗的剑庐之主,心下暗道:“这老道人的脸皮厚度,瞧起来,能与秋兄相比肩了,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秋金从前便知老翁的性子,很合自己的胃口,剑、医、酒三绝集于一身,超脱世俗凡人,是个行走于天地间的奇绝之辈,不可小看半点儿。
此刻的秋姓儿郎,自在的连连点头,表情快意,他一拍桌子,果断高竖起拇指,发自肺腑赞道:“牛大发了!幸亏当年去参加了那一场‘斗酒欢谑大会’,若非那样,我可就结识不得老翁你这位酒中真仙了。”
翁仲文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眼杯中酒水,挑着眉毛,忽道:“话说,你小子十年前那会儿,可真混蛋呐!三千名江湖修士啊,为了帮你开天门,全都落了个经脉尽断而死的下场,亡命于昆仑山之巅……唉,换成我,那可真没胆子再出来了。这十年间,你就一直躲在江南道这儿,没去别的地方了?”
凌真听过那一场说书,故而也知悉此段沾满了斑斑血迹的往事。
秋金喝了口酒,正视着道人老翁,如实答道:“是啊,没能让金光重落人间,三千修士成了那场失败的陪葬品,我这个天下第一大混蛋却苟活了下来,从昆仑雪山一路逃到了江南。这儿好,暖和,就决定不逃了,在此销声匿迹至今。”
“那你怎么又敢出来了?”
翁仲文皱眉问道。
这个问题,凌真同样也想要问探一二。
秋金摇了摇头,面露无可奈何的哀然神色,饮了一小口酒,“害,睡不好觉啊,一天天的。脑袋沾了枕头,有时候一躺就是几个时辰,却是半分困意都没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噩梦,梦到一个接一个的死人,满身带血的那种,朝我扑过来,说要把我碎尸万段以解他们的心头之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昔年欠下了那么多的血债,死人了那么多的人,总得还吧。”
凌真点点头,明白了所以然。
问心有愧,愧对于人,自当是难以安寝的了。
不容易啊,真不容易秋兄。
“想不到你还挺有良心的嘛。”
翁仲文笑呵呵的道,“欠债还钱,欠了那么多血债,可不是用钱能解决得了的,你能还得清吗?”
“哒”的一声,秋金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口出六个字,“还不清,拿命还。”
翁仲文稍有一愣,旋即开口而笑,点点头,赞道:“像个爷们。”
秋金也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瓷般亮洁的牙齿,眼神粲然,有少年风发之气。
凌真对之那副意态,大加赞赏,只是嘴上不便多夸什么言语。
“拿命还,你可真敢说……”
翁仲文也把尚余些许酒水的杯子放了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拿了那么多好东西来找我,想要干嘛?不会只是犯单纯的叙旧吧,若只是找我喝酒而已,何必带伴手礼?”
“老翁啊,还是你懂我。”
秋金眯着眼睛道,“那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
接着,这个被整座武林视作混账的男人,仍坐在位子上,开始缓缓宽衣解带,要把墨青袍衫尽数脱落。
凌真静静瞧着秋金此举。
翁仲文素知,眼前的这个家伙行事从来不讲规矩,天马行空,想到哪里便是哪里,见他此时主动宽衣,瞪大了眼睛,惊声问道:“喂喂,你……你小子要干甚么?!”
秋金已将衣物除去,露出了一个修长挺拔、肌肉虬结的上半身,站起身子后,又慢慢的转了过去,以背对人。
曾经的鲸吞观老观主翁仲文,感到了有些惊奇和讶异。
这个姓秋的,背上,原来还有如此华美且造型特殊的纹绣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