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摸了摸那碗专门给猫蒸的鱼,碗壁已经不会烫手了,赵肃睿把鱼放在了小猫的面前。
小猫看看鱼,却似乎还是对赵肃睿吃的鸭子更感兴趣,抬着小爪子就往他的面前奔,又被他薅住后腿拖了回去:
“你这小猫怎么吃东西还挑三拣四的?”
他用手指头点了点小猫的脑门:
“吃鱼。”
小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赵肃睿,又闻了闻装在木碗里的鱼肉,终于吃了起来。
“现在的左都御史钱拙你是不打算留了?”
“之前,此人不过是逐小利而失大义,如今知道自己失了圣意,又想做酷吏以邀宠,这等人,不该身居高位。”
一边吃饭,赵肃睿的左手也不闲着,一会儿戳戳猫尾巴,一会儿捏捏猫腿,非闹得那小猫连饭都吃不安宁,听着沈时晴的话,他冷笑了声,钱拙这人是他提拔的,竟然被沈三废嫌弃到了这等地步。
“那现在你想重用谁好把钱拙顶下去?楚济源?他理账还行,当御史……早晚把自己坑死。一个右都御史挂着名儿算账就得了。”
沈时晴也不遮掩:“陛下放心,等楚济源替我在都察院建好了审议司,我就把他调回户部做尚书,至于都察院,我想用之人是石问策。”
石问策?
赵肃睿皱了下
眉头。
“石黑壮当御史是不错,可他在朝中没有根基,不然以他的功劳也不会做了快二十年的官儿还是个区区四品。”
石问策在辞官去照顾楚济源之前是正四品的佥都御史,这官说小不小,可对于曾经揭破了几桩大案的石问策来说,也不能算是仕途坦荡。
“你看他和楚济源、李从渊认识了这么多年,甚至弃了官去照顾楚济源,到底和他们也不亲近。”说完,赵肃睿撇撇嘴,这等人用着好用,君臣相处起来,能把人气得五内如焚。
听了他的话,沈时晴点头:“朋而不党,光是这一条石问策就比钱拙好了千百倍。石问策此人心中有公义二字,我要提拔女官进都察院,要的不是能逢迎女官媚上之人,而是出于公义之心能让女官们在都察院一展抱负之人。”
赵肃睿冷笑:“沈三废,你把人想得太好了,石问策心中有公义,那秉公持正之心也未必能转给女子,你看楚济源,朝野都夸他是君子,可他对自己的家人又是什么货色?”
当了这些日子的女人,赵肃睿也是有些心得的。
就像沈三废的那个小堂弟,还有被他当众打了的邵志青,要是让男人来看,只会觉得一个乖顺一个忠义,可换成了女人呢?乖顺的成了可憎,忠义的成了可鄙。
“那孔子讲了无数道理,可没有哪个字儿教给后人要将男女视为一等。”
他斜睨沈三废:
“这世上也只有狗是你不管男女给了肉它就摇尾巴,男人,啧。”
沈时晴还真没想到自己能从赵肃睿这儿听见这种话,她微微抬头打量着面前的这人。
这人用的还是她的身子,肤色净白,头发乌黑,穿着简便,发髻上虽然和她从前一样只用了素簪固定头发,手上却多了枚白玉的扳指。
神色桀骜,眉目间有着一股仿佛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乖张暴戾,让她看了就时刻记着着身体里的人是昭德帝赵肃睿。
说出这番话的人,竟然是大雍昭德帝。
勾了下唇角,沈时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笑什么。
片刻后,她说:
“陛下,石问策能否得用,我其实还有一招棋,只是这一招,得劳烦陛下出手。”
“我?”赵肃睿有些惊奇,“沈三废,你又在打什么阴险主意?”
沈时晴笑着给赵肃睿手边的水杯倒上了茶。
“陛下,实不相瞒,当日你我换魂之前,我曾经写了血书求援。”
赵肃睿摆摆手:“这个我知道,你写信给了你那个柳姨母么。”
“给柳姨母,只是第一步。”沈时晴看了眼窗外,“柳姨母常在京中走动,结交的都是文官之妻,更是与几位御史夫人交往甚密,我本是想用她替我在京中造势。”
“我还有一封血书,让我已经赎身出府的丫鬟垂云送去给了石问策,只不过,那封血书他暂时不会拿出来。”
听她真说,赵肃睿蹙起了眉:“你是让我利用那封血书?”
“不是。”沈时晴看了一眼桌上,将鸭肉重新摆在了赵肃睿的面前。
“我是想请陛下在石问策找你的时候,让石问策知道“沈时晴”这些年的悲苦。”
“啊?”赵肃睿夹着鸭肉,看着沈时晴仿佛看一个死人。“沈!三!废!你让朕去石问策面前装可怜?”
“陛下放心,你不用装可怜。”沈时晴笑着说,“我已经下旨让石问策暂领巡西城御史一职,查清巡西城察院牢中纵火一案。算算时间,现在旨意已经到了石家,依石问策的性子,他接了旨意立刻就会去察院。”
赵肃睿突然觉得自己后颈发凉:“沈三废,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时晴语气悠悠:“陛下,昔日故旧之女身陷囹圄,因为一暗娼不平而当堂杀人。对于石问策来说,您不必装可怜,相反,您越是坚毅嚣张,他只会越觉得你人品贵重。”
“不是,等等……沈三废,你是说石问策会去大牢里看朕坐牢?”
“对。”
沈时晴的脸上还是带着浅淡的笑,慢慢地说:
“您吃饭的功夫我已经派人去了察院给你收拾好了一间真牢房,也已经对好了说辞,今日您去祭拜姚氏是西厂查案时通融过的,这话本也没错。”
“我……”
“陛下,多吃点儿。”
她把两道肉菜都推到了赵肃睿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