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国家和太辉的友谊早结束了,人们的热情只能投入在本国的工作上,还有一种大国的优越感。当然我也有,虽然并不知道我们比太辉强在哪里,可我们自己的国家就是无敌于天下的存在,自豪和骄傲是当年的主题词。
想起来了,那年我在屠宰场给猪褪毛,里面味道不好闻,说是屠宰场实际上也不大,当天的猪肉要两天内卖出去才可以,所以不会有什么大规模。做了不到半年吧,这还是我唯一没怎么请过假的工作,也是最难做的工作之一。
往后的几年里,我找过许多工作,在家赋闲加起来有一年,这是懒的原因。我总是干一周或者再短几天便请假,理由五花八门的,到了给家里交钱时用谎言搪塞,稀里糊涂的混到了十六岁。
我们家庭的情况渐渐好了几年,之后又开始走起了下坡路。行业只有那些,好的行业都需要关系,差的行业也是人挤人。由于每一次工作都是浅尝即止,我的知识面倒是不少,可没有一样完全掌握的,这是诟病,随后的磕磕碰碰也都是这种原因。
期间我也想过改变,也读过几本圣贤书,也总认为高人一等,却也总因为懒惰止步不前,何止止步不前,还会退步。
直到某一天,我的母亲突然杀回来了,她日子过得不错,说可以给我一个好的生活。我总结了一个道理,不管寄养家庭对这个孩子多么好,这个孩子还是会跑到亲生父母那一边。我没有这样想,只是天真的想接触接触经久不见的母亲。我的父亲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他发火无数次,终于在我的诡辩下服软了,因为他害怕丢掉最后一根救命慰藉。
来到我母亲的家,一个底层女人想活下去就必须找一个男人,她也一样。起初我们还算融洽,但逐渐的,那份关系越发疏远,你们应该都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渐行渐远的感觉。
我终于忍受不下去了,回去找了我的父亲,他笑着说知道谁对我好就行,他不怪我的背叛。”
可见百事通说到这里也挺难受的,兄弟们也能看出来那种从心底涌上来的伤感。
所以他们几个碰了碰酒瓶。
“我那时十八岁了,莫名其妙的就是要去从军,可那时的好些人没好工作,争着抢着去从军。为了能送我进去,我爸花了不少钱,可笑的是都打水漂了。失去了这一份荣耀感,我心里空荡荡的,别提多难受了。
回想十几年的人生,毫无建树,一分钱也没替家里积攒过,失败。
我爸后来给我找了一份好工作,天知道他废了多少力气,是给一家贵族做仆人。这件事我也骗了大家,不是管家,只是最下层的仆人。
我受不了伺候人的工作,只能说勉强的支撑。管家会责骂,贵族子弟根本不把我当回事,颐指气使,在那里没有任何尊严留给我,我恰恰还是最好面子的那一类人。
因为在贵族家的仆人生活,我恨透了所有贵族,我打心底里厌恶他们。可偏偏让我碰到了这个人,就是船头吹口琴的这个人,我多么希望这个人只是贵族中的个例,或者他从始至终都在演戏,演平易近人的那种好人。
我在贵族家偷跑出来了,可这不是我以前的那种工作,贵族家是会追责的,于是我家赔偿了仅剩的钱给那个管家,这才平息了贵族的怒火。刚好到了要交税的时候了,我爸变卖了房子,而后一病不起,直到离世的那一天。”
百事通将烟屁股丢到海里,随手再拿出一根点上,兄弟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听着。
“他走了,我也一无所有了,可税还要交。但是,我仍然没有去找工作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虽然我懒,但我就觉得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和街头的那些人混迹在一起,但我玩不来那种事,也没混出名堂。
后来,战争爆发了,再后来,兵力不足了。我知道我一直等待的机会到来了,我要从军,我要建功立业。
可我这个人不想被人瞧不起,这源于我深入骨髓的自卑和极致的骄傲,也使得我总会在你们面前卖弄。可连我自己都是对一切一知半解的,还要恬不知耻的给别人讲东讲西,连我自己都恶心我自己,我算一个什么东西?”
百事通完全低下了头,两指间燃烧着的烟一点点的缩短。
太阳完全脱离了地平线,会一往无前的划到另一边再落下,到第二天再一次升起来。
艺术家举起酒瓶推到百事通前面,另外两个兄弟照做,男人的友谊无需多言。
算上余涟,这是这个排余下的全部了。
兄弟们碰瓶,仰头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