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黄承彦今日也终于回到了家中,还未安顿,便被蔡氏拉着到了工坊。
“阿雅,夫人!慢些慢些!”黄承彦到底也是一路舟车,有些疲惫,可禁不住自家夫人抓着他的手,把他往工坊方向拖。
他还说呢,他才出门几个月,沔水边何时有了这么一个房子,却是自家小闺女鼓捣的!
“快些!”蔡氏闺名一个雅字,此时自然是着急,听了黄琮报给她的消息,恰好黄承彦到家,便顾不得其他,抓着自家郎君便往工坊跑。
“好好好!”黄承彦也不敢问其他的,只吩咐了跟着回来的仆从把东西先搬回家中,便加快了脚步。
跟在夫妻二人身后的黄琮,更是没说啥,但他知道阿姊比伯父要厉害许多!连这般光洁如雪的纸张都能造出来,还知道下鱼笼便可捉鱼,下陷阱可以捉野雉山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不比那管仲什么的要差!
一进工坊,黄承彦便见到了纸架上叠着的湿纸,而后是一个巨大的浆池,宋博以及另一名佃户正拿着一个帘子似的物事捞着米浆。
再旁边……一叠一叠的纸!
没错,就是纸!
他用过那么多的蔡侯纸,当然知道这是纸!
这纸竟是如此洁白柔软、细腻平整!
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花多少金啊!
一只手轻轻摸上这已经制好的纸,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抚着胡须,浑身舒畅!在这样的纸张上作图写字,当浮千杯!
当浮千杯啊!
这手感,这质地,比蔡侯纸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此刻,他恨不得把这些纸搬回家中,把家里那些机关图纸全给重新画上一遍!
再以这些纸为基础,把各类书籍也都抄上一遍!
嘶……简直太棒了!
就在黄承彦沉迷于纸张手感时,黄月英看到了这样一个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拿他那只还来不及洗的有些发黑的手摸着她那些刚做好的白色的竹纸,便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她刚刚是看到蔡氏牵着这人的手进的工坊。
“见过郎君!”
“见过郎君!”
“郎君回来了?”
此时,工坊内的佃户们也纷纷问好。黄承彦对佃户不算苛待,所以佃户们也热情,再说了,纸造出来了,到时候还有奖励的粮食呢!
是的,黄月英确定了,这就是她那便宜老爹,黄承彦!
“阿父……你的手,太脏了!”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两个字,一只手就把她父亲那黑手给拿开,免得把她那些纸给浪费了。
“哈哈哈,阿楚!”黄承彦回过神来,见到自家闺女,毫不顾忌的将她抱起,“阿父回来了!”
黄月英:……我一个三十岁的人,被名叫父亲的生物给抱起来了。
初时悬空的感觉令人害怕,可老父亲的手和臂膀,却是沉稳有力,一点不晃,霎时,鼻子一酸,眼睛一红,便把脑袋埋在了老父亲肩膀上。
是的,见到了黄承彦,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觉得万般委屈,又有万般欣慰,终是化作了滚烫的泪珠,
黄月英啊,你可以放心了,你之父母,便是我之父母。
这个时代,我会替你好好走下去!
后方的蔡氏见着,欣慰的笑了。
工坊里,也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黄承彦感受着肩膀上的温度,想起闺女小时候顽皮捣蛋的种种,心里也是越发愧疚,此前阿楚风寒病重,他是没来得及回来,做父亲的,着实是不合格。
也好在,上天眷顾,他们家阿楚,吉人自有天相。
“对不起,阿父回来晚了,阿楚莫怪。”一只手抱着闺女,另一只手拍着闺女的背,温声安慰,“阿楚莫怪。”
“阿父,竹纸造成,我答应叔伯们要为他们请功,一人多发五十斤粟米!”黄月英知道自己哭了,但多半是原主的缘故,她可是一心想着做事的,于是闷闷的开口,为这些佃户们请功发奖励。
“善。”黄承彦一笑,看向蔡氏,蔡氏自然也点头,而后,黄承彦便道,“这些日子,辛苦诸君了,今日下工后,各领五十斤粟米!”
“谢谢郎君!”
“多谢郎君!”
“我等谢过郎君!”
佃户们自然是开心的,跟着黄家小娘子折腾了一个多月,不就是为了口吃的吗?否则这大冬天的,谁来干活儿啊?如今竹纸造成,他们另有奖励,也是小娘子心善,他们承了这份情,做工自然更卖力些。
而后,黄承彦便抱着自家闺女,在工坊里转了起来,工坊中有好几个池子,有的泡着竹子,有的泡着看上去稀碎的竹子,还有一个池子里的竹子则是正在被敲打。
这样一个工坊,这几个池子,还有外围的围墙与房子,虽说简陋,但修建起来也得花不少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