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许贵锋眼前,还没人敢堂而皇之地表达放弃抵抗之意,可事实上...他们就算想要投降,也不知道该找谁投降。
直到现在,历经艰险,他们却连来犯者究竟是谁都一无所知!
“要不再往下挖深一点试试?”倒是向来只会打击士气的眼镜男提出个意见,
“这光罩看起来是从天上盖下来的,而且地下这么多镂空,说不定突破口就在下面,多挖一挖就塌了。”
“不。”沉默许久的许贵锋突然开口接道,
“这光罩的核心...其实是在地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将众人的目光齐齐吸引,皆是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
未让众人久等,许贵锋似乎作出某个决定,转过头面向灰心丧气的众人。
像是磁铁一样,一道道希冀的、颓靡的、气馁的、兴奋的、好奇的不同目光随之被吸引过来。
大家都在渴望许贵锋能说点什么。
一群人里总是需要一个主心骨来唤起斗志。
面对众人目光,许贵锋喉头滚了滚,缓缓开口道,
“诸位,正如所见......”
众人眼中随之燃起希望,他们相信,只要许贵锋站出来,便总能带来转机。
“我们一败涂地。”许贵锋扫视众人,神色平静地将话说完。
所有人都呆住了。
“我们隐仙会的宗旨是什么。”许贵锋忽然抛出一个在训练课程上提过无数次的问题。
“消弭危害,收集隐患,控制风险,守护稳定。”有人立刻答道。
许贵锋点点头后侧过肩膀,用力一拳砸在身边看似薄弱的光罩上。
光罩依旧如故,拳头却皮开肉绽。
“我们是守护者吗?”许贵锋摇了摇头,
“不,我们太弱小了。”他好似没有痛觉一般,收回拳头甩了甩毫不在意,
“和这样的力量比起来,我们太弱小了。”
“地震、山洪、海啸...我们连自然的怒火都承受不住。”
“又怎么能和拥有这种超凡力量的怪物抗衡?”
“你们说得对,这光罩说不定只是敌人随手放的一个屁。”
“我们疲于奔命到现在,连人家的一个屁都逃不脱。”
“我们不是什么守护者,我们只是无数弱小的凡人当中,执着于反抗的求生者。”
听到这里,许多人垂下了头颅。
“可我们的反抗,难道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吗?”许贵锋深吸一口气,语气逐渐加重,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仙神圣佛,难道他们就可以随便摆布凡人,肆意妄为吗?”
“我不服!”许贵锋猛然暴喝出口,面容因剧烈的情绪而扭曲,
“我见过我当年的教官挡在别人前面,一口被蛟兽咬掉半个身子。”
“我见过几百个人手拉手结成一座桥去尸潮里捞活人。”
“我见过天人古佛被一村子老弱病残拿锄头拦在田里。”
“我见过兵马俑坑里被水银蛇缠住的母亲用手举起她的孩子。”
“他们都死了,死得尸骨无存...但我还活着!”
“我见过!”
“莪记着!”
“我永远记着!”
几句话而已,却让永远硬汉模样的许贵锋喘起了粗气,
“他们的反抗,难道毫无意义吗?”
“不!”
“我就是意义!”
“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就是意义!”
“假如今天我死了,那些因为我而活下来的人...就是意义!”
“我们无比脆弱,我们不堪一击,随便什么灾祸都可以要了我们的命。”
“但是抬头看看...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都哪去了?”
“最后存续下来的,恰恰是我们这些最脆弱最不堪的凡人!”
“尧舜禹,夏商周...代代相承,前赴后继,这就是我们普通人!”
“我们从古至今都是在疲于奔命,在夹缝里求生,我们就是这样子活下来的。”
“哪怕今天我们输了,至少还有人...还有那些活下来的人,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是那些看见我们遗物的后人...”
“无论如何...总会有人记得,我们反抗过!”
一席话毕,众人神色精彩纷呈,不一而足。
许贵锋这番话固然动人,但...在生死面前,却不是每个人都具备足够的勇气,来支撑自己沸腾的热血。
许贵锋当然知道,但他也清楚,时间不等人。
“我现在告诉你们。”许贵锋开始整理起身上的装备,
“有一个无比强大的怪物,一个非人的怪物正在基地中央的仓库里和博士搏斗。”
“他的强大难以置信,要远超你们遇到过,看到过,读到过的任何危险。”
“他的心思不可捉摸,我只知道,他已经将整个隐仙会都当作自己的玩物。”
“他所拥有的强大力量足以支撑他的野心,他是一把在亿万万普通人头上的屠刀,他会将我们隐仙会辛辛苦苦维持的平衡彻底打破。”
“我承认,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绝不可能坐视无数同胞的性命,都系在他的心情好坏上。”
“看看你们的周围,那些化作傀儡的同事,他们的今天,也许...就是无数普通人的明天。”
“我现在要回去仓库支援博士,有想要来的跟上。”
“我只能保证,我不会让你们死在我前面。”
“牺牲者的抚恤金会按十倍发放给你们家人,如果今天过后...隐仙会还能存在的话。”
“坦白说,我也不想自诩什么守护者,只是现在...我真的很不爽被人肆意摆布的滋味。”
“其他人...好自为之吧。”
“你们签的劳动合同里还没有押上自己的命,所以...努力活下去吧。”
“我建议你们就待在这附近,这也许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话音落定,许贵锋头也不回地越过众人,朝着仓库方向前进。
他的脚步很稳,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却不是那么平稳。
许贵锋担忧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先前莫名爆发出来的超人能力,以及那股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杀意。
他本来没想将谢建刚的几名心腹通通杀掉,可如同本能一般,他还是那么做了。
在冲进防爆门的那一瞬间,周遭鲜活的生命便如珍馐般诱心勾魂,等他回过神来,一切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