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猎人,按照乩落社男子们的描述,其打猎能力恐怕不亚于豹闪闪。
尽管性别不同,但纪磨水与豹闪闪有一点相似,那便是与旁人缺乏了解与合作,往往喜欢独来独往。
纪磨水的父亲很早就死在狩猎之中,那是不幸地遇到了一家子活动的土狼;而纪磨水的母亲在几年后还是忧郁而亡,使纪磨水沦为孤儿。
原本社人都因纪磨水父母双亡而对其关照有加,但纪磨水孤僻寡言,外出打猎时也只一人上阵,从不与人组队合作,社里的集体活动他也并不参加,比如汗屋,纪磨水就几乎没有走进去过。
唯一能和纪磨水说上话的,是社里的前任巫公,但那巫公在两年前寻找巫术护符的时候遭伏杀而死——澳龙人总是认为巫公只会因出其不意的袭击而亡,其他的任何办法都杀不死他们。
由于他们发现巫公的尸体时,尸体已经被秃鹫啄得差不多了,他们没法从血肉模糊的尸体判断巫公究竟是被何人所杀。
但在那之后,纪磨水竟偶尔会跟人说话,说的便是那些乘着能在海上移动的山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也即是明人,是从死者之地而来,他们是死神危卫的一部分。
死者之地,在扶桑番人各族看来,恰恰便是他们西面的大洋。明人从西方而来,恰恰吻合!
谣言逐渐传开,人们说归来的死神危卫选择了大绵部作为他们的爪牙,以至于东方平原上的部社逐渐变得强大,仍住在山上的各部社领地与猎场则遭到侵蚀,猎人们相遇时,从平原来的人竟嚣张至极,出手伤人,以至于多社被迫退缩!
无论是酋长还是新任巫公,似乎都信了这样的说法,接着便是全社人都信了。
从这些情报似乎不难判断,纪磨水对明人的仇恨可能来自于前任巫公的话语。当然也可能来自于对前任巫公之死的推断,纪磨水可能会认为,前任巫公是被明人所袭杀。
“所以……你们明人,确实是归来的危卫吗?”有人紧张兮兮地问道。
郑克殷摇了摇头,“不,我们是好人。我们与大绵部和谐相处,不是为了将他们培养成我们的爪牙或手底下的怪兽。
“无论是蓝米道士部、大绵部还是你们所属的越汕部,我们都未有欺压之行,更别说杀害。
“你们可以把我们视为带有翅膀的巨蛇的后裔,这样一来,便能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如此强大,同时也不会再把我们当成死神。
“继续跟我说,后来磨水又怎么了?”
番人们流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既然郑克殷这么说了,他们也只好继续说下去。
在那之后,纪磨水仍是独自行动,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会回到营地,大家也习惯了,但也有人担心纪磨水会被明人所杀。
直到有一天,纪磨水长期地离开了乩落社,人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时间长了,都认为他一定死了。
直到前些日子,人们在这大角峰上发现了他的尸体,由于尚未吸引食腐动物前来就被人发现,尸身还是完好的,只是有呕吐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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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兴喃喃道:“该不会他用毒杀先司长的毒草自杀了?”
按照郑克殷的认知,他很难想象澳龙人会有纪磨水这样行事计划严密、最终还选择自杀的人。
如果是自杀,那么纪磨水又是为了什么?在成功杀掉明人首领之后决定殉道而死?或是为了保住什么秘密?
但纪磨水死在这里,引发了乩落社对明人更大的恐惧,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发现明人前来的时候会马上聚集起来搞一场伏击,人人都争相学习英雄革弩。
郑克殷还是回问:“他的尸体现在在哪里?你们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我们很快给他办了葬礼,把他烧了。”澳力士诚实地回答道,“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我们认为是神力的惩罚……
“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事,触怒了伟大的祖神,才会染上恶疾。
“或许还有别的神托梦给他,告诉他登上大角峰,但他还没有登顶便撑不过去。
“这大概是古狼神和蜂鸟神之间的赌局吧……”
任何无法解释的事都爱归咎于神灵和巫术,完美符合郑克殷对前殖民时代的澳龙人等原住民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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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个时代的明人真的好不到哪去,许许多多的明人照样喜欢拿弥勒、观音、妈祖或者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来解释他们无法理解的现象;文人尽管接受了四书五经的熏陶,却照样认为一切都是遵循所谓“天理”纲常运行的。
无论如何,纪磨水这一死,使得郑克殷与最终的真相之间仍有一段重要的空缺。
纪磨水孤身潜入合儒郑府毒杀郑克臧,绝不只是前任巫公怂恿说明人是归来的死神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