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珠扶着额头,只管听母亲哭着唠叨。
唠叨的也无非是那些旧事,比如她怎么命苦,有眼无珠嫁了个负心汉,被关在三房里,婆母又是如何见不得她好处处算计她。
哭完这一趟,下一趟又来了,哭的是自己命苦,没投个好胎,连带着她外祖母都被休离回家。
傅云珠外祖母出身书香门第,哪能容有犯错被休之女,直接将人送到了庙里去,害得她们母女连个求救之人都没有。
最后,终于哭到傅云珠,哭她好好嫡出的大姑娘,以后婚事就拿捏到一个小妾手里,那小妾是个手段高的,恨她自己无能,保护不了唯一的女儿。
眼瞅着傅云珠已经十四岁,姓白的跟她是死仇,哪能容得下自己这个女儿,必然要狠狠磋磨她的。
之前傅云珠出事,便是被白氏所出的庶女看不过眼,一把推进荷花池里去,想要淹死她。
张氏虽是哭着,话里千般恨意,“白氏那见不得好的,无非是看中了娘的嫁妆,不想你出嫁带走!”
她当年除了傅云珠也怀过两胎,可惜都没能留得住,反倒是让白氏生下二子一女,在府里三房越发的得势起来。
等到后来,她母亲被休回娘家,她连最后能撑腰的娘家都没了,被人日日夜夜困在这个院子里,出不得门子一步。
“珠儿,娘好恨啊!”张氏哭着,声音嘶哑。
傅云珠依旧扶着额头,只是另一只手拍着母亲的背安抚她。
说起来也不知道她倒了几辈子霉,一不小心出点事就穿越了,穿就穿了她也认命,可哪能想到才醒过来,就发现被穿越这个身体也挺倒霉。
被人推下水就算了,居然还要她这个被欺负的禁足,反而是罪魁祸首得利,原身那讨人厌的二妹还得了亲爹的一套首饰作赔。
这十来天,傅云珠逐渐吸收了原身的记忆,对于她们母女二人以至于外祖母的下场,抛去身份来说。
——都是自找的。
要换现代她哪个亲人能作到这种地步,她就算去坐牢,那也得摆脱这两个极品。
不是她冷血,实在是这两个智商不足的,没干成过一件顺利的事。
可没办法,她穿都穿了,也不能退货。
且不说退不了货,这张氏不招人喜欢归不招人喜,可对自己这个女儿是真的好,好到都让人叹息。
可惜这么个好母亲,怎么就是个拧不清的人,傅云珠总算明白那又爱又恨是个什么意思了。
当初高高在上的主母,为了女儿去给妾室下跪,只为求个好郎中来救命。
不管这大宅子里的那些主子仆人的怎么鄙夷张氏,嘲讽或是落井下石,素来自傲的傅云珠,都领着这份情。
即便这份情,是人家母女之间的。
谁叫她穿过来了,顶替了这个生命。
张氏哭完了,还得给傅云珠倒水喝。
当年她被禁足的时候傅云珠还小,年幼的孩子活泼,多少也能招傅三老爷几分喜欢,到现在白氏一点一点的把人利用完,这父女之情也成了空。
不然,即便是傅云珠的错,那傅三爷何至于不顾大女儿在病中都把人丢进张氏被禁足的院子里。
说白了,就是没感情,处理起来就格外薄凉一些。
傅云珠接过茶杯,眼神扫过张氏还没能消去痕迹的额头,睁开地眼帘又垂了下去。
“娘,你恨爹么?”傅云珠喝了口水才轻声问。
恨不恨他把你关在这里七八年不曾再来看一眼,恨不恨他视你怀胎十月的女儿如粪土?
张氏听得一愣,而后轻轻一笑,就是笑得没有温度。
“我恨?我恨什么?”
当初带累自己母亲被休弃,才被关起来的时候是恨过的。
恨父亲薄情寡义,恨丈夫不念旧情。
张氏靠着旁边床柱子,“我只恨我自己当初瞎了眼,让闺女你跟着娘一起受苦。”
从云珠被送到她住的院子里之时她就明白了,这个宅子里的人都盼着她们母女去死呢。
想到这她就不恨了,她且还得活着才行,她一辈子不打紧,可不能耽搁了女儿一生,她不能让白氏的计谋得逞。
想到白氏,张氏还是忍不住咬嘴,“珠儿,你放心,娘一定会想办法,不会让白氏再有机会算计你。”
说来她的一生从高到低,也都拜白氏所赐。
如今报仇什么的是指望不了了,她手段不如人,只能愿赌服输。
可白氏想要白占她的嫁妆,留给她那几个贱种,这就不行了,她宁愿一把火烧了都不要便宜她去。
张氏小声呢喃着,要伺候的下人来看,其实早就疯疯癫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