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起已是正午,傅云珠跟着张氏起床吃了饭,便跟侯亮对起账来。
有些东西是侯亮自己使银子出去的,在吃食上为了保证新鲜,都是每日早晨梅三娘跟着隔壁林嫂子一道出门买回来,银子就从张氏手里走的出去。
有梅三娘和林嫂子一道互相监督,中间没得猫腻,账目两边都能对出来。
最后的结余,比侯亮借出来的银子还要超上二两。
张氏把账目列了一张纸下来,简单易算,侯亮又打小跟着方氏学算数,就是心里算都成。
互相核对没有错误,侯亮便又写了二两的欠条。
张氏收了欠条才跟侯亮道:“我听他们说,平常百姓,不讲究守孝,只用守着一月三月半年的都行,还有许多的也就七天。你就守孝这段日子,跟着我们母子吃就是,闲着先把出路想好,以后好有个奔头。”
要张氏说,花钱的走了,侯亮这种伶俐孩子,也不是存不下钱来,背后没有了拖累,找到能赚钱的门路,也不至于像以前那般不敢离家。
就隔壁有一家子,听说她家男人就在城里买些小杂货往乡下里去卖,一走就是十天半月一月的,回来手里的银子却是不少,一家五口每十日都能吃得起一斤肉,可见对现今没有存银还欠着一大屁股债的侯亮来说,是门再赚钱不过的生意了。
因而说起要跟隔壁的抢生意,张氏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你别抹不下脸面,就是他每天出门去卖货,能在一个地儿呆多久?你跟他错开不在一个方向,只要勤快,总有你赚不完的银子。”
傅云珠在旁边听得翻白眼,不得不提醒她娘,“小猴子这还没满十二,真去了乡下,你也不怕被人贩子给拐去卖了!”
就扬州城里,她们才住几个月,不也听说了好几起丢失孩子的事情,更别说乡下那种人少没城圈着的地方,偷孩子怕是更严重。
等着就是被人发现追赶,往深山里一逃,连根毛都找不回来。
张氏让侯亮去学隔壁家那一户的生意,也不瞧瞧人家生得是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家里长子年满十五还一道跟着,怎么都唬得了人。
傅云珠这么一说,张氏也知道这生意是做不得,自己好心好意还被女儿驳面子,不由生气,“那你说怎么办?总得找个营生吧,不然以后日子怎么过?”
卖身为奴的事情,张氏跟傅云珠都压根儿不提,就盼着侯亮更傲气一点,千万也别提。
傅云珠琢磨一下,觉得卖些小东西也不错,就道:“不用出城去,就弄些小东西,往有钱人家那些个巷子里去卖,大户人家的生意做不了,他家丫鬟小厮的总做得了吧?一样赚个几文钱,等着客源有了生意就好了,积少成多,存够了银子,就做大一点的生意,再买个小厮去卖,两头都不误!”
比起张氏那主意,还是傅云珠这个更可靠一些,关键是侯亮才十一岁,“那些个小丫鬟,十四五六,顶天就十七八,最喜欢逗弄小猴子这样的孩子,每天打扮得干净些,肯定比从那些个油腻人担子里买东西心情愉悦。”
张氏也觉得这不错,无非是出卖点色相,人家小丫鬟也不可能把侯亮怎么着,便跟侯亮道:“你张哥这主意极好,就在城里头,也不怕丢了。”
傅云珠继续道:“就卖几把木梳子,簪子、水粉之类,还有绣针啊,线啊什么的,也可以顺便帮人家带货卖货,大户人家的生意肯定比这头的生意好做。”
也就梅三娘颇不和谐问了一声,“可侯哥能挑担子不?”
十一岁的孩子,之前靠口才吃饭的,挑担子这事儿,还真没干过。
梅三娘这老实话一说,张氏又觉得不妥了,“还没长身体呢,要压过了,以后不长怎么办?”
男人太矮,以后找媳妇就得吃亏,没见武大郎白捡个媳妇连命都丢了。
许是失去母亲庇佑的孩子格外敏感,侯亮知道张家母子这番争执是为自己好,可隐隐里又觉得许他们并没有收自己为奴的想法。
只是他虽然在方氏临终前答应了为奴为婢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大愿意,当个普通老百姓和奴婢的区别,他一天到晚在扬州城里四处走,什么没听过,什么没见过?
卖身为奴后,生死便不由己,奴婢的命就不是命,无非是个值几两银子的物什。
好在张氏母子也没提这个事儿,侯亮想着自己一身的欠账,只守孝了七日,求生存的需求摆在面前,实在哀思不起,便又出了门。
只是这一回出门,便比往日里出门打招呼的人多了,除开街坊邻居,就许多年长他的地痞流氓都要上来问上两句要不要跟着他们混。
跟着这群人能过什么日子,侯亮摇着头,还是打算到客栈外等着,依旧做引路的活儿。